遼宣懿皇后蕭觀音的千古怨事 @ 濠叔隨筆

　　遼道宗　宣懿皇后蕭觀音，善詩詞，尤喜自製歌詞，常諫道宗減少狩獵，多關心國事，為道宗所厭惡疏遠。
后仍欲得道宗幸御，作回心院詞：
【掃深殿閉久金舖暗
　游絲絡網塵作堆積歲青苔厚階面
　掃深殿待君宴】
【終於將深沉的宮殿打掃乾淨了，殿門關閉久了，寢室金色的床具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床頭蛛網塵封，無奈人寂。
空冷台階、人行日稀，積了經年的青苔已將台階舖滿，現在已經將深殿打掃乾淨，正等著您來宴客呢！】
此段描述由於被棄已有時日，心情索然，終日苦悶，無心打掃殿堂，以致游絲網成堆，青苔厚階面，一座富麗豪華的殿堂卻成了荒涼幽暗的世界。
一面是“游絲絡網塵作堆”的愁量，而另一方面卻有“掃深殿，待君宴”的美好期望。

【拂象床憑夢借高唐
　敲壞半邊知妾臥恰當天處少輝光
　拂象床待君王】
【將您睡過的象牙寢床拂拭乾淨，當時您靠在床上，還夢借盛唐之治呢，
牙床已現損壞的那一側，一看就知是我睡的那一邊，但過去你睡的那側，現在卻少了光輝，
將象牙床拂拭乾淨，隨時等待您的幸臨呢！】
敲字表現急切的心情，以至象牙床都被敲壞。

【換香枕一半無雲錦
　為是秋來輾轉多更有雙雙淚痕滲
　換香枕待君寢】
【將床頭香枕換掉，因為有一半已經失去光彩了，
因為我在秋夜總是輾轉反側難眠，還有我的淚痕在枕上，
將床頭香枕換掉，等待您來睡呢！】
未言淚眼如雨，愁腸滿腹，而言“雙雙淚痕滲”，一個滲字又包含了多少長夜難眠，孤枕而泣的情感。

【舖翠被羞殺鴛鴦對
　猷憶當時叫合歡而今獨覆相思魂
　舖翠被待君睡】
【舖好床上錦被，看到被上繡著的鴛鴦，還會勾出害羞的情境，
猶記得我們當時歡娛的情景，而今自己獨自相思相憶，
床上錦被已經舖好了，正等待您過來睡呢！】

【裝繡帳金鉤未敢上
　解卻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見愁模樣
　裝繡帳待君貺】
【將錦床裝上繡帳，掛帳簾的金鉤還沒繫上，
刻意把繡帳上四個角的夜光珠解下，不希望照見我自己落寞愁寂的模樣，
裝上繡帳，等待你您的恩典賜給！】

【疊錦茵重重空自陳　
　只願身當白玉體不願伊當薄命人
　疊錦茵待君臨】
【疊好褥蓆，看那一重重的褥蓆空自擺在床上
就像褥席寧願疊在床上，也不願攤開來像要他當薄命之人，
疊褥蓆，等您來！】

【展瑤蓆花笑三韓碧
　笑委新舖玉一床從來婦歡不終夕
　展瑤蓆待君息】
【展開床上的蓆子，連花都笑我，　
笑我舖好了床，可是從來都沒有整晚歡愉過，
展開床上的蓆子，等您來休息！】

【剔銀燈須知一樣明
　偏使君來生彩暈對妾故作青熒熒
　剔銀燈待君行】
【將銀燈挑亮，明知是一樣的光亮，
偏偏是您來的時候就會有彩色的暈輝，平時對我就是昏暗暗的，
將銀燈挑亮，等待您行來！】
明知“銀燈一樣明”，偏又說“偏使君來生彩暈”，將被君遺棄時的苦悶愁怨與對重穫君恩的希冀同時表現出來，一顆純正的愛心，爲愛所癡，所迷，所困的情景躍然紙上。

【炙薰爐能將孤悶蘇
　若道妾身多穢賤自沾御香香徹膚
　炙薰爐待君傍】
【點燃香爐，放入香草，
若說我身上不夠潔淨，我會將身上沾滿御香，
點燃香爐，待您來伴我！】

【張鳴箏恰恰語嬌鶯
　一從彈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風雨聲
　張鳴箏待君聽】
【彈起鳴箏，就像鶯聲嬌語，
一起在房中彈琴作曲，常和窗前的風雨聲相和，
彈起鳴箏，等您來聽！】

　　回心院詞，同一格調，都是以日常生活細節，從宴寢歡娛諸方面，聯章鋪叙，反複詠歎，使十首詞不可分割，成一整體。
且中心明確，意向歸一，即希望能重穫寵幸。
其中反映心情之迫切，失寵之寂寞苦悶，情感非常細膩，表達也極其婉轉。

　　《回心院詞》情致纏綿，蕭后觀音叫宮廷樂師 趙惟一 譜上音樂。
趙惟一殫精慮智，把《回心院詞》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支玉笛，一曲琵琶，蕭觀音與趙惟一絲竹相合，每每使聽的人怦然心動。
後宮盛傳她兩人情投意合，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又利用那紛紛謠琢，惡意中傷，有意陷害蕭觀音。

　　蕭后觀音不僅作此十首“回心院詞”，尚有一篇被列為千古艷詩的“十香詞”〈有非她所作，她被慫恿手抄之說〉：

一、髮香：
【青絲七尺長挽作內家裝
　不知眠枕上倍覺綠雲香】
青絲、綠雲均指女子的秀髮。
白天長髮挽成髮髻，夜晚則散落。

二、乳香：
【紅綃一幅強輕闌白玉光
　試開胸探取尤比顫酥香】
綃絲織品。
一幅為兩尺兩寸長。強多。
闌遮蔽

三、腮香：
【芙蓉失新艷蓮花落故妝
　兩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
芙蓉花豔麗無比，一日三變，晨粉白、晝淺紅、暮深紅，嬌豔之姿令人流連。
蓮花花落生蓮蓬。

四、頸香：
【蝤蠐那足並長須學鳳凰
　昨宵歡臂上應惹領邊香】
詩經中對女子美麗的形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纖纖手指似蘆葦的新芽，柔白皮膚似凝結的羊脂，蝤蠐（天牛幼蟲，白晰而微微蠕動）一樣的脖子，牙齒像葫蘆種子，潔白整齊，秋蟬的方額，細細的蛾眉，酒窩伴著甜美的笑意，美目傳情代語殷殷的期盼。〉
鳳凰耳鬢廝磨

五、吐氣香：
【和羹好滋味送語出宮商
　定知郎口內含有煖甘香】
羹濃湯。
煖同暖。
宮商五音。

六、口脂香：
【非關兼酒氣不是口脂芳
　卻疑花解語風送過來香】
花解語 “嬌羞花解語，溫柔玉生香。”見於西廂記。花解人語。

七、玉指香：
【既摘上林蕊還親御院桑
　歸來便攜手纖鑯春筍香】
上林、御院宮殿名
蕊香花蕊
桑桑葉

八、金蓮香：
【風華拋合縫羅襪卸輕霜
　誰將煖白玉雕出軟鉤香】
風華拋合縫形容女子纏足，三寸金蓮。
輕霜擦上薄薄的腳霜。
煖同暖。
白玉玉足。
軟勾軟金勾，形容三寸金蓮的形狀。

九、裙內香：
【解帶色已戰 觸手心愈忙
　那識羅裙內銷魂別有香】
戰膽戰心驚。

十、滿身香：
【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妝
　元非噉沉水生得滿身香】
唾唾液，口水。
噉音、義都同啖字，指吃。

在《十香詞》後蕭后又手寫《懷古詩》一首：
【宮中只數趙家妝敗雨殘雲誤漢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
趙家妝指趙飛燕。
昭陽昭陽殿，宮殿名。
這詩中隱含有趙惟一這個樂師的名字。

　　大臣耶律伊遜與后不和，借此向道宗進讒，
謂“回心院詞”及“十香詞”乃係君王閨中豔事，不足為外人道，且“懷古詩”中隱樂師名，定有隱情。
后因而被賜死。
臨自盡之前，蕭后觀音乞求面見遼道宗，不許。時年36歲（1040年－1075年）。
怨悔之下，遙拜宮禁，作《絕命詞》一首：
【嗟薄福兮多幸羌作儷兮皇家
　承昊穹兮下覆近日月兮分華
　托後鉤兮凝位忽前星兮啟耀
　雖釁累兮黃床庶無罪兮宗廟
　欲貫魚兮上進乘陽德兮天飛
　豈禍生兮無聯蒙穢惡兮宮闈
　將剖心兮自陳冀回照兮白日
　寧庶女兮多漸遏飛霜兮下擊
　顧子女兮哀頓對左右兮摧傷
　其西曜兮將墜忽吾去兮椒房
　呼天地兮慘悴恨今古兮安極
　知吾生兮必死又焉愛兮旦夕】
【雖嘆福薄然已多幸，有緣邊疆皇室為伴，
承浩瀚皇恩之下，能分得些許日月光芒，
原本只想沉默後宮，不意卻被推上前台成為焦點，
雖然被汙衊不貞有染，但實無愧於宗廟之上，
原想望君上進治國，好讓皇恩發揚光大，
怎料就此遭禍連連，將宮闈之事說的那麼汙穢，
剖心自問，問心無愧，可昭日月，
真寧為民間百姓，無須遭此迫害，
一想到我們的子女，就哀不自勝，想到身邊的人，一定也遭殺害，
落日將墜，我也將離開后宮，
值此時刻，呼天搶地之悽慘悲傷，恨今古之不平，
很清楚我今日之必死，又怎在意朝夕之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