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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兆銘(1883年5月4日-1944年11月10日),卒年61歲。
清末秀才、公費留學生,畢業於日本法政大學,工詩文。

曾任孫文秘書〈國父遺囑就是國父臨終躺在床上口述,由在床前執筆記述的〉、國民黨副主席、行政院長等職。
抗戰期間主張「和平救國」與蔣介石的「全面抗日」策略不同;再因「容共」主張與的「清共」理念不合而全面決裂。

後更因與日本在南京合組偽政府,因此得「漢奸」的罵名。】
 
  汪精衛溥儀都是讓人為之一嘆的人物,這兩個人都做過日本人扶持下的傀儡政府首腦,而且在日本人的操縱下,汪精衛在1943年曾到“滿洲國”的偽都 長春拜見了一次“康德皇帝溥儀,構成中國最具諷刺性的一次歷史會面。
 
  三十多年前,那個二十多歲的抱著必死決心的奇男子汪精衛,慷慨赴燕京。
【行刺行動前《致南洋同志書》中說:「此行無論事之成敗,皆無生還之望。即流血於菜市街頭,猶張目以望革命軍之入都門也。」】
是在革命黨屢次起義失敗的激憤下,毅然從東京去北京刺殺攝政王載灃
他本是要刺殺剛登基的小皇帝溥儀的,因為無從下手,選擇了溥儀的父親攝政王
當然,溥儀那時候年僅四歲,他無從知道這個欲殺其父子的故事。
銀錠橋頭一根電線頭露出馬腳,汪精衛鋃鐺下獄。
清朝二百餘年,敢去刺殺王公的鮮有所知,抓到後也是必死無疑。
汪精衛被捕後抱著必死的決心,根本沒有想到生還。
在獄中,汪精衛寫了那首天下聞名的絶句:
「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另外如:
銜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
孤飛終不倦,羞逐海浪浮。

詫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
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

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
青磷光不滅,夜夜照燕台。

——汪兆銘《被逮口占》,1910年於獄中】
 
  那時的汪精衛何等英豪狂傲,他不僅寫下這篇傑作,而且日日囚中吟詩高歌,其中不乏傑作連連。
請看這首《中夜不寐偶成》:
飄然御風游名山,吐吒嵐翠陵孱顏。
又隨明月墮東海,吹噓綠水生波瀾。
海山蒼蒼自千古,我於其間歌且舞。
醒來倚枕尚茫然,不識此身在何處。
三更秋蟲聲在壁,泣露欷風自啾唧。
群鼾相和如吹竽,斷魂欲啼淒復咽。
舊遊如夢亦迢迢,半敕寒燈影自搖。
西風羸馬燕台暗,細雨危檣瘴海遙。

 
  當時頗有大家詩名的陳衍在其《石遺室詩話續篇》中為此大為讚賞:
“自來獄中之作,不過如駱丞坡公用‘南冠’、‘牛衣’等事。
若此篇一起破空而來,篇終接混茫,自在遊行,直不知身在囹圄者,得未曾有。”
負責審訊他的肅親王,對其才具讚歎不已,佩服有加,大力為他開脫,暫免極刑,值辛亥革命爆發,出獄重生。
假如汪精衛當年真的去了菜市口,那中國歷史上將會再有一位如譚嗣同那樣的大英雄。


〈年輕時的汪精衛可是道地的美男子〉
  歷史如此地捉弄人,三十年後,當年名滿天下的英雄刺客,去滿洲與當年刺殺的對象進行一次醜劇似的相會。
小皇帝已經長大成人,野心勃勃,雖然失去江山已久,但在日本人的羽翼下,回到東三省,建立了個“滿洲國”,夢想恢復前清大業。
而南京偽政府的總理汪精衛,已經鬢生華髮,面色臃腫,那個曾經“慷慨歌燕市”的奇俠,而今從容做倭囚了。
在日本人的安排下,這一南一北兩個傀儡政權首腦捏著鼻子要表演一次合作與團結木偶戲。
這不過是日本大特務土肥原影佐禎昭的會師。

 
  十年前,溥儀在日本人的卵翼下僭號稱“滿洲國皇帝”,汪精衛正在南京國民黨行政院院長任內,他聞訊大罵:
溥儀沒有獨立人格,無論其名稱為執政或皇帝,都不能改變其傀儡之本質。”
今天他竟然作為另一個傀儡總理為“滿洲國”成立十週年去祝賀“滿洲國皇帝陛下福體康寧,滿洲帝國國運興隆”。

 
  抗戰剛剛開始,汪精衛沒有投敵前,曾路經長沙時,憑弔黃興墓,寫了一首詩:
「黃花岳麓兩連綿,此日相望倍惕然。
 百戰山河仍破碎,千章林木已烽煙。
 國殤為鬼無新舊,世運因人有轉旋。
 少壯相從今白髮,可堪攬涕墓門前。」

他的心宇已萌生萬事休的茫然,英豪之氣蕩然無存,唯有周旋苟且之念。
但是,他的周旋可有餘地?
他走得太遠,太偏。
他去見“滿洲國”皇帝,這是兩個國家首腦相見嗎?
這是兩個聯邦的會盟嗎?
不,這不過是日本人導演的一齣“大東亞共榮”的片段,他們分別擔任兩個傀儡、可憐蟲的角色。
而為了自己的角色,兩個丑角竟然為自己可笑的尊嚴爭論不休。

 
  雙方為會見的禮儀發生很大矛盾,汪精衛堅持一定要以兩國元首禮相見,而日本人嗾使溥儀堅持以宋朝禮見。
這樣,汪精衛成了朝拜,他堅稱不可。
雙方反覆爭論,最後由日本人斡旋,採用西禮,同意汪精衛入宮和溥儀互相握手,互相致意,雙方達成協議。
但是當汪精衛走進偽滿洲國皇宮,事情突然發生變化,只見溥儀立上方,讓等人站在下方,站好後,邊上侍衛官高呼“一鞠躬”。
事已至此,猝不及防,勉強行禮,三鞠躬畢而溥儀不答,等禮畢,溥儀始與握手。
當天汪精衛還寓,痛哭不已,此哭聲何人能解?
當年“引刀成一快”的“少年頭”,如今頭顱低得那樣卑微,英雄氣短?走狗落魄?蒼天可語??
 
  從長春途經北平,北平偽華北政府請汪精衛在中南海居仁堂演說,汪精衛上台後久不發語,半天才說出話:
“那年我在被清朝逮捕入獄後,有人問我中國何時能好,我說在三十年後,我想今日在座可能也要問,我還是如此答。”
說著淚水順臉頰而下,座中不少青年,抽泣聲響成一片。
很快十幾名佩刀日本軍官進來,環立會場,汪精衛演說如故,結束時會場一片寂靜。
英雄末路如此淒涼,不堪一睹;走狗下場如此悲慘,後人須知。

 
  世人多嘆汪精衛,嘆其才,嘆其貌,嘆其雄,嘆其奸。
當年聽到汪精衛投敵,在病中的國學大師陳寅恪在醫院的病榻上寫了一首詩。
詩曰:
阜昌天子頗能詩,集選中州未肯遺。
阮踽多才原不忝,褚淵遲死更堪悲。
千秋讀史心難問,一句收枰勝屬誰。
世變無窮東海涸,冤禽公案總傳疑。

此詩用典頗多,阜昌天子指劉豫,南宋叛臣,金傀儡政權偽齊皇帝,有詩名。
阮踽,為阮籍的父親,也是竹林七賢之一,經不住誘惑去做了官。
褚淵,南齊尚書,貌美,在丞相位很長,晚年辦了很多荒唐政務。
冤禽,古代精衛鳥的別名,出於精衛填海故事。

 
  汪精衛在臨死前寫了一首《自嘲》遺詩,有這樣兩句:
“縱有先輩嘗炎涼,諒無後人續春秋。”
這話還算客觀,此人炎涼之路,最好不要再續了。
於1944年死於日本,的夫人陳璧君,當年捨身隨進京行刺的巾幗,在抗戰後倒是和溥儀一起都在獄中。
【汪在隨孫文奔走革命時,在馬來亞檳城結識了華僑富商陳耕基的女兒陳璧君,後娶為妻】
解放後,她當年的朋友宋慶齡何香凝曾入獄探望,並轉告高層意見,只要承認汪精衛有罪,便可釋放,堅不從言,1959年死於獄中。
【在汪兆銘死後,其妻陳璧君在法庭上為的責任與行為辯護:
「日寇侵略,中央政府領導無力護民,國土淪喪,人民遭殃,而被迫每日生存於鐵蹄下,這是蔣中正的責任,還是汪先生的責任?
汪先生賣國?有那一吋國土是汪先生賣去日寇的?

反而重慶統治下的地區,汪先生從未向一將一兵招降。
南京統治下的地區,是日本人的佔領區,並無寸土是汪先生斷送的,相反汪先生以身犯險,忍辱負重,在敵前為國民生存謀福祉,每天生活在敵人槍口下,這有什麼國可賣?
汪先生創導和平運動,赤手與日本人往還。
收回淪陷區,如今完璧歸還國家,不但無罪而且有功。」

這一年,另一個當事人溥儀,認罪被特赦,1967年死。

(本文節選自「晚清盡頭是民國:近現代人物的不尋常命運」)
作者簡介:思公,本名彭紅,北京人。
1955年生。
1970年起在北京某工廠做工八年。
1983年獲北京師範大學學士學位,1988年獲澳大利亞國立大學亞洲研究中心碩士學位。
先後供職於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雜誌社、北京師範大學、中國光大集團等。
年近半百接觸網絡,看著看著手發癢,也在搜狐開了博客寫點小文,陸續寫下幾百篇文章,發發議論,聊作情趣。
不靠此業吃飯,心情反而鬆弛,沒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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