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虎:我的眷村,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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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一虎,台灣省人,2000年進入鳳凰衛視,主持新聞時事節目,2007年 1月榮獲第 50屆紐約國際電影電視節“最佳新聞節目主持人”獎。
他在《我是誰: TIGER 胡一虎》(中信出版社出版)一書中追問 “我是誰”的過程,就是一步步走進他的家族、他的同胞、他的祖國的過程......

  1967年 8月 19日,我出生在高雄市的左營眷村(編者注:1949年起至 1960年代,台灣當局給軍人家屬安排的居住地)。
眷村的疆域是封閉的,由於眷村大多建在接近軍事基地的地方,眷村裏醫院、商店、郵局、學校等公共設施齊備,所以眷村人沒有大事,一 般都不出村子。
他們是當時國民黨忠實的擁護者。

  在遷居的早期,每逢重要節日,幾乎家家戶戶的門前都要懸掛“青天白日旗”、吃“山東大饅頭”、玩“大陸麻將”。
記得我 8歲的時候,蔣中正先生去世了,父親非常難受,少不更事的我並沒有搞清楚狀況,父親就非常嚴厲地要我跪下,我頂撞 說:
“他是誰啊?為什麼要跪?”
父親拿著拖鞋朝我劈頭蓋臉就打來,當時的我根本不明白,這位蔣先生對於父輩這一代的外省人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土生土長的本省孩子,如不願讀書還可以入農、工、商職場,無土無財的眷村少年多數會選擇繼續升學。
所以在台灣從事科研、技術的知識分子,絕大多數是眷村裏成長起來的。

  我 17歲那年,父親已經從軍中退役,在高雄市車船管理處做事。
當時高雄的公車是自動投幣制度,於是就有部分汽車司機在檢票口作假,使一部分車票錢流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當時的公車司機很多都是黑社會出身,一直沒人出面阻止。
父親當時是主管稽查工作的,發現這一情況後,不顧朋友和家人的反對,堅持將貪污的司機查辦到底。
事情剛剛結束,父親便遭到了黑社會的報復,被人砍傷右臂。
在送醫救治時,我們五個兄弟姐妹驚慌失措號啕大哭,父親卻淡然一句:
“這是為正義而流的血,不必大驚小怪。”
直至今日,這句話仍然影響著我的人生態度。

  父親是在 2007年端午節因心肌梗塞猝然離世的。
在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我看到了父親於 2003年撰寫的《生前遺囑》: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
 這是出家人對人生的看法,其實我也是恍恍惚惚地生,恍恍惚惚地死,不過我要生得光明磊落,死得無聲無息......
 我的骨灰壇,生前已買好,兩旁的對聯:
 “生前為善不求報;死後但求子孫賢。”
 爾等切勿 負我的厚望。
 人生不過匆匆一場,夫兒女都是前世因緣,此生緣已了,一眼萬緣空。
 你們不必為我死去悲傷,我也不必為你們牽掛,該去的就讓他們去吧。
 何況我已走完這無怨無悔的一生,應該含笑而去......】

父親用他最後的力量給兒子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課,教給我怎樣從正面的角度看待生死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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