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病癒,找大家來商議幫鳳姐過生日:

賈母又向王夫人笑道:
「我打發人請妳來,不為別的。初二是鳳丫頭的生日,上兩年我原早想替她做生日,偏到跟前有大事,就混過去了。
 今年人又齊全,料著又沒事,咱們大家好生樂一日。」【庚辰雙行夾批:賈母猶云「好生樂一日」,可見逐日雖樂,皆還不稱心也。所以世人不論貧富,各有愁腸,終不能時時遂心如意。此是至理,非不足語也。】

賈母發動以湊份子(大家共同出錢)方式給鳳姐過生日,不但各房太太、奶奶、姑娘們都出了錢,甚至連奶媽、貼身丫環大家都一起出錢,賈母並讓賈珍媳婦尤氏主持打理壽宴一切。

賈母先道:「我出二十兩。」
薛姨媽笑道:「我隨著老太太,也是二十兩了。」
邢夫人王夫人笑道:「我們不敢和老太太並肩,自然矮一等,每人十六兩罷了。」
尤氏李紈也笑道:「我們自然又矮一等,每人十二兩罷。」
賈母忙和李紈道:「妳寡婦失業的,那裡還拉妳出這個錢,我替妳出了罷。」
鳳姐忙笑道:
「老太太別高興,且算一算賬再攬事。
 老太太身上已有兩份呢,這會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兩,說著高興,一會子回想又心疼了。
 過後兒又說:『都是為鳳丫頭花了錢。』使個巧法子,哄著我拿出三四分子來暗裡補上,我還做夢呢。」
說的眾人都笑了。
賈母笑道:「依妳怎麼樣呢?」
鳳姐笑道:
「生日沒到,我這會子已經折受的不受用了。
 我一個錢饒不出,驚動這些人實在不安,不如大嫂子這一分我替她出了罷了。
 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東西,就享了福了。」

  賈母交代的事,大家都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大家就把收集好的銀子,送交尤氏;一如鳳姐一貫個性,她在大家面前答應幫李紈出的錢,當然是不會出的。

尤氏笑道:「我有些信不及,倒要當面點一點。」
說著果然按數一點,只沒有李紈的一份。
尤氏笑道:「我說妳肏鬼呢,怎麼妳大嫂子的沒有?」
鳳姐兒笑道:「那麼些還不夠使?短一份兒也罷了,等不夠了我再給妳。」
尤氏道:「昨兒妳在人跟前作人,今兒又來和我賴,這個斷不依妳。我只和老太太要去。」
鳳姐兒笑道:「我看妳利害。明兒有了事,我也『丁是丁卯是卯』的,妳也別抱怨。」
尤氏笑道:「妳一般的也怕。不看妳素日孝敬我,我才是不依妳呢。」
說著,把平兒的一分拿了出來,說道:「平兒,來!把妳的收起去,等不夠了,我替妳添上。」

尤氏暗中又退了一些下人出的錢,可看出尤氏能幹體貼的一面。

尤氏臨走時,也把鴛鴦二兩銀子還她,說:「這還使不了呢。」
說著,一徑出來,又至王夫人跟前說了一回話。
因王夫人進了佛堂,把彩雲一份也還了她。
見鳳姐不在跟前,一時把周、趙二人的也還了。他兩個還不敢收。
尤氏道:「妳們可憐見的,那裡有這些閑錢?鳳丫頭便知道了,有我應著呢。」
二人聽說,千恩萬謝的方收了。
【庚辰雙行夾批:尤氏亦可謂有才矣。論有德比阿鳳高十倍,惜乎不能諫夫治家,所謂「人各有當」也。
 此方是至理至情,最恨近之野史中,惡則無往不惡,美則無一不美,何不近情理之如是耶?】

生日會場設在賈府新蓋的大花廳,辦的十分熱鬧,足見賈府能辦事者,並非獨鳳姐一人。
是日,寶玉卻要小廝茗煙隨他一同騎馬去郊外僻靜處,去祭奠「一位朋友」,最後到水仙庵,並在一口水井台上,焚香為祭(王夫人跟前丫環金釧兒遭寶玉輕薄,還遭王夫人辭退,投井自盡)。

茗煙站過一旁。
寶玉掏出香來焚上,含淚施了半禮,回身命收了去。
茗煙答應,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幾個頭,口內祝道:
「我茗煙跟二爺這幾年,二爺的心事,我沒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兒這一祭祀沒有告訴我,我也不敢問。
 只是這受祭的陰魂雖不知名姓,想來自然是那人間有一、天上無雙,極聰明極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
 二爺心事不能出口,讓我代祝:
 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雖然陰陽間隔,既是知己之間,時常來望候二爺,未嘗不可。
 妳在陰間保佑二爺來生也變個女孩兒,和你們一處相伴,再不可又托生這鬚眉濁物了。」
說畢,又磕幾個頭,才爬起來。

寶玉回家,見到玉釧兒(金釧兒之妹)獨自抹淚,要跟她提起自己去郊外祭奠之事,卻被玉釧兒勸去回賈母。

只見玉釧兒獨坐在廊檐下垂淚,一見他來,便收淚說道:
「鳳凰來了,快進去罷。再一會子不來,都反了。」
寶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裡去了?」玉釧兒不答,只管擦淚。

賈母得知寶玉當天私自外出,原本十分惱怒,但看到寶玉平安回來也就不再多提了。

淺談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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