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叔隨筆

　　本章節前段薛寶琴作懷古詩謎，前篇已作論述，不多贅敘：
淺談紅樓夢六十七、懷古詩謎十首解析

後段寫道：
　　襲人（昔日賈母大丫環，後予寶玉作內侍）母親病重，王夫人命鳳姐酌情辦理，鳳姐當然知道襲人在賈母、寶玉及王夫人心中的地位：

（鳳姐）吩咐周瑞家的：
「再將跟著出門的媳婦傳一個，你兩個人，再帶兩個小丫頭子，跟了襲人去。
　外頭派四個有年紀跟車的。
　要一輛大車，你們帶著坐；要一輛小車，給丫頭們坐。」

還吩咐要襲人出門之前，過來給她看看，此段描敘，襲人風采顯盡。

鳳姐兒看襲人頭上戴著幾枝金釵珠釧，倒華麗；又看身上穿著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
鳳姐兒笑道：
「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賞了妳倒是好的；但只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著也冷，你該穿一件大毛的。」
襲人笑道：
「太太就只給了這灰鼠的，還有一件銀鼠的。
　說趕年下再給大毛的，還沒有得呢。」
鳳姐兒笑道：
「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風毛兒出不好了，正要改去。
　也罷，先給妳穿去罷…

鳳姐雖然不太識字，但能妥妥當當掌理這麼個大家族，眼明手快，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不但將賈母及王夫人伺候的仔仔細細，家中下人對她也服服貼貼：

眾人聽了，都嘆說：
「誰似奶奶這樣聖明！
　在上體貼太太，在下又疼顧下人。」
一面說，一面只見鳳姐兒命平兒將昨日那件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拿出來，與了襲人。

平兒笑道：
「妳（襲人）拿這猩猩氈的。把這件順手拿將出來，叫人給邢大姑娘送去。
　昨兒那麼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羽紗的，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著大雪好不齊整。
　就只她穿著那件舊氈鬥蓬，越發顯的拱肩縮背，好不可憐見的。
　如今把這件給她罷。」
（平兒果然是貼身大丫環，細心、體貼）
鳳姐兒笑道：
「我的東西，她私自就要給人。
　我一個還花不夠，再添上妳提著，更好了！」
眾人笑道：
「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愛下人。
　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氣的，只以東西為事，不顧下人的，姑娘那裡還敢這樣了。」

　　襲人母親過世，一時回不了家，鳳姐命晴雯及麝月兩人入寶玉臥房陪侍，寶玉在睡夢中仍叫著襲人的名字；

晴雯自在熏籠上，麝月便在暖閣外邊。
至三更以後，寶玉睡夢之中，便叫襲人。
叫了兩聲，無人答應，自己醒了，方想起襲人不在家，自己也好笑起來。

麝月起來服侍大家用茶水漱嘴、喫茶，想出去看月色，

晴雯已醒，因笑喚麝月道：
「連我都醒了，她守在旁邊還不知道，真是個挺死屍的。」
麝月翻身打個哈氣笑道：
「他叫襲人，與我什麼相干！」因問作什麼。
寶玉要吃茶，麝月忙起來，單穿紅綢小棉襖兒。
寶玉道：「披上我的襖兒再去，仔細冷著。」

晴雯也跟著出去想嚇唬她，但卻因衣衫單薄著了涼。

（晴雯）只見月光如水，忽然一陣微風，只覺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
心下自思道： 「怪道人說熱身子不可被風吹，這一冷果然利害。」

寶玉笑道：
「好冷手！我說看凍著。」
一面又見晴雯兩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覺冰冷。
寶玉道：「快進被來 來渥渥罷。」

　　晴雯風寒咳嗽，寶玉遣人請了不熟識的胡大夫，基於男女授受不親，大夫看病都見不著病人的面，連把脈的手都還要用方巾掩蓋（我孩童時聽父親講紅樓，常說這段）。

有三四個老嬤嬤放下暖閣上的大紅繡幔，晴雯從幔中單伸出手去。
那大夫見這隻手上有兩根指甲，足有三寸長，尚有金鳳花染的通紅的痕跡，便忙回過頭來。
有一個老嬤嬤忙拿了一塊手帕掩了。

寶玉看了胡大夫開的藥方，認為是虎狼之藥，女孩家子會受不了，讓下人給些銀兩打發了去，再重請一位熟識的王太醫來為晴雯看病；這裡有一段舊時夾分銀兩的解說，元寶銀錠可先以夾子剪開，再以“戥子（秤）”秤重使用：

開了抽屜，才看見一個小簸籮內放著幾塊銀子，倒也有一把戥子。

那婆子站在外頭台磯上，笑道：
「那是五兩的錠子夾了半邊，這一塊至少還有二兩呢！
　這會子又沒夾剪，姑娘收了這塊，再揀一塊小些的罷。」
麝月早掩了柜子出來，笑道：
「誰又找去！多了些妳拿了去罷。」

寶玉對王太醫開的藥方滿意，他也是懂藥材的。

寶玉喜道：
「這才是女孩兒們的藥，雖然疏散，也不可太過。
　舊年我病了，卻是傷寒內裡飲食停滯，他瞧了，還說我禁不起麻黃、石膏、枳實等狼虎藥。
　我和妳們一比，我就如那野墳圈子裡長的幾十年的一棵老楊樹，妳們就如秋天芸兒進我的那才開的白海棠，連我禁不起的藥，妳們如何禁得起。」

晴雯吩咐去茶房煎藥，寶玉卻說在怡紅院裡幫晴雯煨藥即可。

寶玉道：
「藥氣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
　神仙採藥燒藥，再者高人逸士採藥治藥，最妙的一件東西。
　這屋裡我正想各色都齊了，就只少藥香，如今恰好全了。」
一面說，一面早命人煨上。

※淺談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