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叔隨筆

 
媽咪，
　　從小就常聽您說：“生前不奉養，死後在靈前”是沒有意義的。
您生平最反對身後事，那些做給在世人看的繁文縟節， 但今天我們還是不能免俗的在這裡為您送行，願您好走！
這些就算是讓我們做子女的，增些心安吧！
以您凡事總爲別人著想的個性，就應該不再會反對了吧？

　　妳生平一直引以爲榮為傲的，就是在您家庭所有弟妹之中，您是最被外公疼愛的，受寵程度甚至勝於家中的男孩子，而外公最後也是在您懷中離世。
我也真的高興，可以用同樣的形容、同樣的話語，訴說同樣的驕傲，給我的後輩子孫們聽。

　　媽咪，您一生夙行，典型中國傳統女性的美德，溫柔、婉約、堅毅、內斂都在您身上表露無遺。
您出身澳門當時先進的社會，又在富商之家，願委身下嫁投身軍旅的父親，聽您回憶許多早年跟隨父親的小故事：
婚後，您第一次隨父親回安徽 績溪老家，社會環境的差異、語言的不通、家庭觀念的不一，可想而知您當時的處境！

您說，第一次祖母要您到廚房看水燒開了沒有，您竟然在廚房哭到姑媽來找您，因為您根本不知道“怎樣才是水燒開”。
從一個在澳門唸洋學堂的富家小姐，到一個在大陸內地傳統家庭洗手作羹湯的媳婦，您也都一一適應過來，並且還甘之如飴！

民國三十八年您回澳門生我，為了怕您家人擔心您生活過的清苦， 您賣掉外祖父留給您的房子，住進當時最貴族的“白馬行醫院”，
媽咪，我回去過多次，現在白馬行醫院已改成“葡萄牙領事館”了。
您不是為了您個人的奢華，而是考慮不要他人為您擔心，這就是您！

　　回憶，勾引起過去數十年來您的生活點滴；微笑、淚水，複雜情緒讓我數度不克自己，無法下筆；您甚至到了晚年，依舊選擇獨自生活，不要拖累子女。
您獨自跑遍、看遍台灣南北的老人院，您自己選好地點、訂好房間、付清所有費用，然後告訴我們，帶我們去看。

　　一生爲家庭、爲子女付出，到了晚年才有實際屬於您自己的生活，

您學陶藝，但爲了怕麻煩別人為您題字、畫畫，您於是學寫毛筆字、學繪畫；

看今天展出來您的作品，以一個八、九十歲的老奶奶，還能創造出如此有活力、有生命力的東西，
我總在朋友、同僚之間訴說您的一切，深深以您為傲！

您面對生命的態度，也給我們立了最佳典範；
您 83 歲那時的脊椎手術，讓您從一個癱瘓在床的老奶奶，又回復到可以健行登高的健康長者；
88 歲時加裝心律調節噐、
95 歲時的骨折手術，
到 97 歲時的摘除腦瘤手術，使您成為當時台灣最高齡腦部手術成功的患者，

這些都再再表現出您堅韌的生命力。

再多的訴說，都無法表達我們對您的敬愛！
百年風華，多精采豐富的一生啊！
【百年間，相聚時短離時多；
　母子情，今生未完來世續！】

濠兒　感念　2006 年 2 月 1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