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將省親之事回稟皇上,龍心大悅,給了賈府一些賞賜。
寶玉侍妾襲人的母親一早接襲人回家過年喝年茶,要晚上才回來。
寧國府設戲台熱鬧唱戲,寶玉前往覺得無趣,四處散心,巧撞見小廝茗煙正與俾女行燕好,寶玉並未責罰告發,卻要茗煙帶他私自出府,去襲人家看望;襲人似曾哭過,卻以言語掩飾。

寶玉看見襲人兩眼微紅,粉光融滑,因悄問襲人:
「好好的哭什麼?」
襲人笑道:
「何嘗哭,才迷了眼揉的。」
因此便遮掩過了。

從寶玉和襲人兩人間語言及肢體的互動,深切描繪出兩人的相互默契及親密關係。
襲人晚間回到賈府,寶玉問出了襲人落淚的緣由,原來是襲人的家人要贖她回家:

原來襲人在家,聽見她母兄要贖她回去,她就說至死也不回去的。
又說:
「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我還值幾兩銀子,若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
 如今幸而賣到這個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樣,又不朝打暮罵。
 況且如今爹雖沒了,你們卻又整理的家成業就,復了元氣。
 若果然還艱難,把我贖出來,再多掏澄幾個錢,也還罷了,其實又不難了。
 這會子又贖我作什麼?權當我死了,再不必起贖我的念頭!」
因此哭鬧了一陣。

襲人雖已抱定不願家人贖身之心,卻借寶玉聽了這事心急的機會,與寶玉約法三章:

只見寶玉淚痕滿面,襲人便笑道:
「這有什麼傷心的,你果然留我,我自然不出去了。」
「我另說出三件事來,你果然依了我,就是你真心留我了,刀擱在脖子上,我也是不出去的了。」
寶玉忙笑道:
「好姐姐,好親姐姐,別說兩三件,就是兩三百件,我也依。
 只求妳們同看著我,守著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飛灰,——那時憑我去,我也憑妳們愛那裡去就去了。」
話未說完,急的襲人忙握他的嘴,說:
「好好的,正為勸你這些,倒更說的狠了。」
寶玉忙說道:「再不說這話了。」
襲人道:「這是頭一件要改的。」
寶玉道:「改了。再要說,妳就擰嘴。還有什麼?」

襲人道:
「第二件,你真喜讀書也罷,假喜也罷,只是在老爺跟前或在別人跟前,你別只管批駁誚謗,只作出個喜讀書的樣子來,也教老爺少生些氣,在人前也好說嘴。」

襲人道:
「再不許毀僧謗道,調脂弄粉。
 還有更要緊的一件,再不許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與那愛紅的毛病兒。」

寶玉道:「都改,都改。再有什麼,快說。」
襲人笑道:
「再也沒有了。只是百事檢點些,不任意任情的就是了。
 你若果都依了,便拿八人轎也抬不出我去了。」
寶玉笑道:
「你在這裡長遠了,不怕沒八人轎你坐。」
襲人冷笑道:
「這我可不希罕的。有那個福氣,沒有那個道理。
 縱坐了,也沒甚趣。」

次日,襲人偶感風寒,寶玉讓她休息。
寶玉去找黛玉,兩人共臥一床,聞得黛玉袖內有奇香,也讓黛玉藉機嘲笑寶玉前曾詢問薛寶釵服用冷香丸身上有冷香之事,話語中醋意大發:引發「冷香」、「暖香」的笑談。

黛玉冷笑道:
「難道我也有什麼『羅漢』『真人』給我些香不成?
 便是得了奇香,也沒有親哥哥親兄弟弄了花兒、朵兒、霜兒、雪兒替我炮製。
 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罷了!」
「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沒有?」

寶玉尚未會意,何謂暖香,黛玉點醒:

「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來配你(按:寶玉、寶釵的金玉配)
 人家有『冷香』,你就沒有『暖香』去配?」
寶玉方聽出來。

寶玉也編了個「耗子偷香芋(香玉)」的典故,回敬黛玉,黛玉擰其嘴;
不期寶釵至,嘲笑寶玉在前次作詩時遺忘「綠臘」典故,但在黛玉面前又會掰典故了:

  一語未了,只見寶釵走來,笑問:
「誰說故典呢?我也聽聽。」
黛玉忙讓坐,笑道:
「你瞧瞧,有誰!他饒罵了人,還說是故典。」
寶釵笑道:
「原來是寶兄弟,怨不得他,他肚子里的故典原多。
 只是可惜一件,凡該用故典之時,他偏就忘了。
 有今日記得的,前兒夜裡的芭蕉詩就該記得。
 眼面前的倒想不起來,別人冷的那樣,你急的只出汗。
 這會子偏又有記性了。」
黛玉聽了笑道:
「阿彌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你一般也遇見對子了。
 可知一還一報,不爽不錯的。」
剛說到這裡,只聽寶玉房中一片聲嚷,吵鬧起來。正是——

  在這章回中,主要描述襲人和黛玉兩人的個性及行事風格,襲人表現的是她的善解人意和做事委婉,就像寶玉刻意為襲人留她愛吃的酥酪,卻被寶玉奶媽李奶奶吃了;襲人立刻回說他不喜酥酪,要寶玉幫她剝栗子,化解窘境。

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襲人之善解人意、善於處事,生動地表現了她的性格和識見,被喻為「花解語」非常貼切。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黛玉則
表現的是其綿綿情意和放在心裏的微妙心態。

本章回前後兩主題都寫得纏綿,這正是《紅樓夢》典型的敘事風格。

淺談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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