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 回前總批:
「有緣的,推不開;
如心的,死不改。
縱然是,通靈神玉也遭塵敗。
夢裡徘徊,醒後疑猜,時時兜㨮底上心來。
怕人窺破笑盈腮,獨自無言偷打嚕。
這的是,前生造定今生債。」
話說紅玉心神恍惚,情思纏綿,忽朦朧睡去,遇見賈蕓要拉他,卻回身一跑,被門檻絆了一跤,唬醒過來,方知是夢。
因此翻來復去,一夜無眠。
紅玉第二天早上起來,沒有梳妝打扮,跟著去打掃房屋;襲人讓她去瀟湘館借噴壺,走上翠煙橋,山坡上望見賈芸正在招呼著人種樹; 紅玉想過去,可又不敢;一個害了相思病的女孩。
王夫人命賈環在房裡抄書《金剛咒》,他一會兒要人點燈、一會兒要人倒茶,還不時差使人剪蠟花,又責怪人擋了燈影;作威作福,眾丫鬟都不想理會他,惟有彩霞暗勸他安分點免招人嫌,他卻吃醋彩霞平日對寶玉好。
寶玉,鳳姐等幾個從舅媽王子騰夫人的壽宴回來,寶玉喝多了,撲倒在王夫人懷裡撒嬌,又在炕上躺了下來,還與彩霞牽扯;同父異母的弟弟,賈環素日是恨寶玉的,看到這種景況惡由膽邊生,佯裝失手,故意把油燈弄倒,欲以燈油燙瞎其兄眼;雖毒計未逞,也把寶玉的臉上燙出了很多水泡來。
鳳姐三步兩步的上炕去替寶玉收拾著,一面笑道:
「老三還是這麼慌腳雞似的,我說你上不得高臺盤。
趙姨娘(賈環親娘)時常也該教導教導他。」
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那王夫人不罵賈環,便叫過趙姨娘來罵道:
「養出這樣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種子來,也不管管!
幾番幾次我都不理論,你們得了意了,越發上來了!」
王夫人一方面心疼寶玉,另一方面也怕賈母責問起,不知道怎麼回答;寶玉就說,有些疼,不妨事,明天問就說是我自己燙的。
第二天見了賈母,寶玉雖然說是自己燙的,免不了賈母仍把跟從的人好罵一頓。
寶玉寄名的乾娘馬道婆進府請安,順便為寶玉施法驅邪,賈母代寶玉捐了些燈油錢。
馬道婆又到了趙姨娘處,趙姨娘想利用馬道婆作法弄死寶玉和鳳姐,雖然這馬道婆是寶玉的乾娘,卻禁不起趙姨娘拿出現有的銀子和細軟以及五百兩銀子欠契金錢的誘惑,答應扎紙人作法,欲害死鳳姐和寶玉。
話說寶玉與黛玉、寶釵、李宮裁、鳳姐、寶釵眾家姐妹都在房內,鳳姐正說著送些暹羅進貢來的茶葉給大家品嘗,也拿寶玉和黛玉的婚事當話題取笑;寶玉拉著黛玉的袖子,卻有話說不出來,隨即因道婆作法,寶玉及鳳姐兩人突然發狂;眾人不知所措,賈府上下亂作一團,醫石罔效;三天後兩人已不省人事,眼看寶玉鳳姐性命不保。
此時賈赦、賈政又恐哭壞了賈母,日夜熬油費火,鬧的人口不安,也都沒了主意。
賈赦還各處去尋僧覓道。
賈政見不靈效,著實懊惱,因阻賈赦道:
「兒女之數,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強者。
他二人之病出於不意,百般醫治不效,想天意該當如此,也只好由他們去罷。」
賈赦也不理此話,仍是百般忙亂,那裡見些效驗。
看看三日光陰,那鳳姐和寶玉躺在床上,亦發連氣都將沒了。
合家人口無不驚慌,都說沒了指望,忙著將他二人的後世的衣履都治備下了。
賈母、王夫人、賈璉、平兒、襲人這幾個人更比諸人哭的忘餐廢寢,覓死尋活。
趙姨娘、賈環等自是稱願。
就在大家都束手無策的關鍵時刻,一僧一道及時現身相救。
見那和尚是怎的模樣:
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蓄寶光,
破衲芒鞋無住跡,腌臢更有滿頭瘡。
那道人又是怎生模樣:
一足高來一足低,渾身帶水又拖泥。
相逢若問家何處,卻在蓬萊弱水西。
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用寶玉隨出生即有且隨身佩帶的那個「通靈寶玉」,說那通靈寶玉原本具有能除邪祟的神功,可是後來被聲色貨利所蒙蔽,讓靈石染上了塵埃,所以不靈了。
賈政道:
「倒有兩個人中邪,不知你們有何符水?」
那道人笑道:
「你家現有希世奇珍,如何還問我們有符水?」
賈政聽這話有意思,心中便動了,因說道:
「小兒落草時雖帶了一塊寶玉下來,上面說能除邪祟,誰知竟不靈驗。」
那僧道:
「長官你那裡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他如今被聲色貨利所迷,故不靈驗了。
你今且取它出來,待我們持誦持誦,只怕就好了。」
賈政聽說,便向寶玉項上取下那玉來遞與他二人。
那和尚接了過來,擎在掌上,長嘆一聲道:
「青埂峰一別,展眼已過十三載矣!
人世光陰,如此迅速,塵緣滿日,若似彈指!
可羡你當時的那段好處:
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
卻因鍛煉通靈後,便向人間覓是非。
可嘆你今日這番經歷:
粉漬脂痕污寶光,綺櫳晝夜困鴛鴦。
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孽償清好散場!」
唸畢,又摩弄一回,說了些瘋話,遞與賈政道:
「此物已靈,不可褻瀆,懸於卧室上檻,將他二人安在一室之內,除親身妻母外,不可使外人沖犯。
三十三日之後,包管身安病退,複舊如初。」
說著回頭便走了。
至晚間他二人竟漸漸醒來,說腹中饑餓。
賈母、王夫人如得了珍寶一般,旋熬了米湯與他二人吃了,精神漸長,邪祟稍退,一家子才把心放下來。
聽到可以吃米湯了,黛玉不覺脫口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寶釵回頭看了她半天,嗤的一聲笑了:
聞得吃了米湯,省了人事,別人未開口,林黛玉先就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薛寶釵便回頭看了他半日,嗤的一聲笑。
眾人都不會意,賈惜春道:
「寶姐姐,好好的笑什麼?」
寶釵笑道:
「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
又要講經說法,又要普渡眾生;
這如今寶玉,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願,賜福消災;
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緣了。
你說忙的可笑不可笑。」
寶釵這話顯然是因為之前鳳姐送茶時對寶玉、黛玉婚事之論,細品不乏酸酸的味道。
這章回中,通過描寫以卑劣的方式,對人性“惡”的揭示入木三分。
趙姨娘的陰險狠毒和卑鄙齷齪;馬道婆毫無底線的見利忘義;更可怕是賈環,小小年紀卻能做出的心黑手辣。
本章節最後出現的那“一僧一道”,在本書整個劇情的發展過程中,若隱若現總扮演重要象徵意義的串場角色。
蒙 回末總評:
欲深魔重 覆可疑,苦海冤河 解者誰?
結不休時 冤日盛,井天甚小 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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