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以月為題,終於寫出一首眾人說好的詩: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要把月亮的光華遮掩應該是很難的,月亮娟美的倩影卻透出清冷的寒意。
(隱喻自己的才情不會長期被遮掩的,自己的姣好卻有悲情的身世)
一片銀色大地裡傳來女人家為即將遠行丈夫搗衣(將衣服拍軟好穿)的聲音,雄雞已報曉,殘月仍掛天邊。
(在月夜思念外出遠行的丈夫到天之將明)
漂泊秋江船上的旅人,聽聞笛聲更添愁緒;傷情的少婦,終夜倦倚樓上欄桿,盼著丈夫早歸。
看得月宮嫦娥也不禁要問:是什麼原因使得人們不能永遠團圓呢。

眾人看了笑道:
「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
 可知俗語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社裡一定請妳了。」

  邢夫人(賈母大媳婦)家境清寒的兄嫂,帶著女兒邢岫煙(邢夫人的姪女)從蘇州投奔邢夫人,路上還遇到李紈(賈寶玉寡嫂)之寡嬸帶著兩個女兒李紋、李綺(李紈的堂妹),又遇薛寶釵之堂兄薛蝌和堂妹薛寶琴一起進京,大家都住進了大觀園。

幾個小丫頭並老婆子忙忙的走來,都笑道:
「來了好些姑娘奶奶們,我們都不認得,奶奶姑娘們快認親去。」
李紈笑道:
「這是那裡的話?妳到底說明白了是誰的親戚?」
那婆子丫頭都笑道:
「奶奶的兩位妹子都來了。
 還有一位姑娘,說是薛大姑娘的妹妹,還有一位爺,說是薛大爺的兄弟。
 我這會子請姨太太去呢,奶奶和姑娘們先上去罷。」
說著,一逕去了。
寶釵笑道:「我們薛蝌和他妹妹來了不成?」
李紈也笑道:「我們嬸子又上京來了不成?他們也不能湊在一處,這可是奇事。」

寶玉一向喜歡熱鬧,看到大觀園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美女,喜不自勝,丫頭晴雯形容道:

晴雯等早去瞧了一遍回來,嘻嘻笑向襲人道:
「妳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個侄女兒,寶姑娘一個妹妹,大奶奶兩個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蔥兒。」

賈母也是愛熱鬧,看家中人丁旺盛也是開心,還讓王夫人(寶玉母親)認了寶釵堂妹寶琴做乾女兒,還讓寶琴跟著賈母一起住;薛蝌就住外出遠門堂兄薛蟠的書房,李紋、李綺與母親一起就跟堂姊李紈住,鳳姐也安排岫煙跟著迎春住。

鳳姐兒冷眼敁敠岫煙心性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她的父母一樣,卻是溫厚可疼的人。
因此鳳姐兒又憐她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多疼她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

賈母史太君的姪子保齡侯史鼐,升遷委外省大員,要帶家眷一起去上任;但賈母捨不得侄孫女史湘雲,就將湘雲接來家中,與寶釵一處住,這是大觀園中最熱鬧的當下:

此時大觀園中比先更熱鬧了多少。
李紈為首,餘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黛玉、湘雲、李紋、李綺、寶琴、邢岫煙,再添上鳳姐兒和寶玉,一共十三個。
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最長,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或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個共歲,或有這兩個同月同日,那兩個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分而已。
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細細分晰,不過是 「弟」「兄」「姊」「妹」四個字隨便亂叫。

  薛寶釵的堂妹寶琴來到大觀園後,深得賈母喜愛,眾人都認為一向受賈母喜愛的黛玉會吃醋而不愉快,但寶釵居然幫黛玉辯解,這讓一直認為寶釵、黛玉不和的寶玉大感不解。

琥珀笑道:
「真心惱的再沒別人,就只是他。」口裡說,手指著寶玉。
寶釵湘雲都笑道:「他倒不是這樣人。」
琥珀又笑道:「不是他,就是她。」說著又指著黛玉。
湘雲便不則聲。
寶釵忙笑道:
「更不是了。我的妹妹和他的妹妹一樣。他喜歡的比我還疼呢,那裡還惱?
 妳信口兒混說。她的那嘴有什麼實據。」
寶玉素習深知黛玉有些小性兒,且尚不知近日黛玉和寶釵之事,正恐賈母疼寶琴她心中不自在,今見湘雲如此說了,寶釵又如此答,再審度黛玉聲色亦不似往時,果然與寶釵之說相符,心中悶悶不解。

那寶琴年輕心熱,且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今在賈府住了兩日,大概人物已知。
又見諸姊妹都不是那輕薄脂粉,且又和姐姐
(寶釵)皆和契,故也不肯怠慢,其中又見林黛玉是個出類拔萃的,便更與黛玉親敬異常。
寶玉看著只是暗暗的納罕。

寶玉心中疑慮就直接找黛玉,以《西廂記》中《鬧簡》上「孟光接了梁鴻案」的典故來問黛玉是怎麼跟寶釵和好?又是發生在幾時的事情?
典故出自西廂記書中故事,敘述漢朝時有孟光與梁鴻一對恩愛夫妻,妻子孟光每次都將做好的飯舉案齊眉奉給丈夫梁鴻吃,以示對丈夫的尊重。丈夫梁鴻是不可能端飯齊眉給妻子孟光的,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

寶玉便找了黛玉來,笑道:
「我雖看了《西廂記》,也曾有明白的幾句,說了取笑,妳曾惱過。
 如今想來,竟有一句不解,我唸出來妳講講我聽。」
黛玉聽了,便知有文章,因笑道:「你唸出來我聽聽。」
寶玉笑道:
「那《鬧簡》上有一句說得最好, 『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這句最妙。
 『孟光接了梁鴻案』這五個字,不過是現成的典,難為他這『是幾時』三個虛字問的有趣。
 是幾時接了?妳說說我聽聽。」

黛玉是明白人,一聽就知道寶玉想問啥了,黛玉便話說從頭,把自己說錯了酒令,寶釵怎麼教導她,連送燕窩,病中所談之事,細細地告訴了寶玉;也跟寶玉說今年眼淚似乎少了。

寶玉方知緣故,因笑道:
「我說呢,正納悶『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原來是從『小孩兒口沒遮攔』就接了案了。」

黛玉拭淚道:
「近來我只覺心酸,眼淚卻像比舊年少了些的。心裡只管酸痛,眼淚卻不多。」

在紅樓夢書裡經常可以看到書中人物穿戴著斗篷,在本章節裡更是斗篷大集合,各種材質和款式都有,也可以從斗篷上看出各人身分;剛下了冬天第一場雪大家便齊聚盧雪庵起詩社,這一次可謂是斗篷的大集合,但基本上大家的斗篷都是紅色,紅衣白雪添加了冬天的豔麗彩色及暖意。

蒙回末總批:
此文線索在斗篷。
寶琴翠羽斗篷,賈母所賜,言其親也;
寶玉紅猩猩氈斗篷,為後雪披一襯也;
黛玉白狐皮斗篷,明其弱也;
李宮裁斗篷是哆羅呢,昭其質也;
寶釵斗篷是蓮青鬥紋錦,致其文也;
賈母是大斗篷,尊之詞也;
鳳姐是披著斗篷,恰似掌家人也;
湘雲有斗篷不穿,著其異樣行動也;
岫煙無斗篷,敘其窮也。
只一斗篷,寫得前後照耀生色。

  章節最後寫道「脂粉香娃割腥啖膻」,賈母說有新鮮鹿肉,史湘雲和寶玉跟鳳姐要了一塊,燒烤來吃;先是平兒,之後探春、寶琴、鳳姐等女眷都來吃上了;

湘雲見了平兒,那裡肯放。
平兒也是個好玩的,素日跟著鳳姐兒無所不至,見如此有趣,樂得玩笑,因而褪去手上的鐲子,三個圍著火爐兒,便要先燒三塊吃。

黛玉見狀嘲笑大家就像叫花子,窩在火爐邊沒有吃相;直率豪爽,巾幗英雄以名士自居的湘雲立刻反擊。

黛玉笑道:
「那裡找這一群花子去!
 罷了,罷了,今日蘆雪广遭劫,生生被雲丫頭作踐了。
 我為蘆雪广一大哭!」
湘雲冷笑道:
「妳知道什麼!『是真名士自風流』,妳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
 我們這會子腥膻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

『是真名士自風流』出自《菜根譚》裡的「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鳳姐是詩社剛上任的監督,催促大家前往詩社作詩,但平兒的一隻鐲子不見了。

鳳姐兒笑道:
「我知道這鐲子的去向。
 你們只管作詩去,我們也不用找,只管前頭去,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
說著又問:
「你們今兒做什麼詩?
 老太太說了,離年又近了,正月裡還該作些燈謎兒大家玩笑。」

淺談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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