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疼孫日切,還傳言下去說寶玉被打重了,要休息數月,還要賈政不得再喚兒子去。
寶玉得令,如魚得水,竟日園中遊臥閒消歲月;寶釵等偶爾勸其立業揚名,反惹寶玉反感,竟將四書之外古書焚盡。

寶釵輩有時見機導勸,反生起氣來,只說:
「好好的一個清淨潔白女兒,也學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
 這總是前人無故生事,立言竪辭,原爲導後世的鬚眉濁物。
 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瓊閨綉閣中亦染此風,真真有負天地鐘靈毓秀之德!」
因此禍延古人,除四書外,竟將別的書焚了。
衆人見他如此瘋顛,也都不向他說這些正經話了。
獨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勸他去立身揚名等語,所以深敬黛玉。

  金釧死後,有幾家僕人為謀求補缺,私下經常給鳳姐送禮,鳳姐只管收禮但並無後續動作;一日薛家母女及黛玉都在王夫人處,提及各房丫環的分配及各人月錢等事宜;王夫人決定不再補人,將金釧的月錢加在其妹玉釧身上,總和相當於賈政偏房姨娘們的月錢,很高了(應該也是一種心理及實際補償吧):

王夫人聽了,又想一想,道:
「也罷,這個分例只管關了來,不用補人,就把這一兩銀子給他妹妹玉釧兒罷。
 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場,沒個好結果,剩下他妹妹跟着我,吃個雙分子也不爲過於了。」
鳳姐答應着,回頭找玉釧兒,笑道:
「大喜,大喜。」
玉釧兒過來磕了頭。

王夫人也問及每月各房及丫頭們的月錢是如何分配,鳳姐回告:
賈政的兩個偏房
趙姨娘及周姨娘每人每月二兩,但趙姨娘有兒子賈環(寶玉的庶出弟弟),所以外加二兩四串錢(兒子比母親多,交由母親統籌);賈母身邊有八個(其中襲人借調給寶玉)、王夫人身邊有五個都是月拿一兩的大丫環,其他晴雯、麝月等七個丫頭,每人月錢一吊(襲人等的十分之一),佳蕙等八個小丫頭,每人月錢五百;家中丫頭的等級也分很多,家中總管鳳姐處理的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薛姨娘笑道:「只聽鳳丫頭的嘴,倒象倒了核桃車子的,只聽他的帳也清楚,理也公道。」

正房(王夫人)的月錢是偏房的十倍(因為要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務吧),另外甚得王夫人歡心的襲人也得以享受姨娘的待遇(還多一吊錢),認可襲人將來為寶玉之妾的身分(雖然寶玉尚無正房,但家中丫環只能做妾)。

王夫人想了半日,向鳳姐兒道:
「明兒挑一個好丫頭送去老太太使,補襲人,把襲人的一分裁了。
 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兩銀子裡,拿出二兩銀子一吊錢來給襲人。
 以後凡事有趙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襲人的,只是襲人的這一分都從我的分例上勻出來,不必動官中的就是了。」
鳳姐一一的答應了,笑推薛姨媽道:
「姑媽聽見了,我素日說的話如何?今兒果然應了我的話。」
薛姨媽道:
「早就該如此。模樣兒自然不用說的,她的那一種行事大方,說話見人,和氣裡頭帶着剛硬要强,這個實在難得。」
王夫人含淚說道:
「你們那裡知道襲人那孩子的好處?【己卯、庚辰、有正、蒙,雙行夾批:「孩子」二字愈見親熱,故後文連呼二聲「我的兒」。】比我的寶玉强十倍!」

鳳姐道:
「既這麽樣,就開了臉,明放她在屋裡豈不好?」
王夫人道:
「那就不好了,一則都年輕,二則老爺也不許,三則那寶玉見襲人是個丫頭,縱有放縱的事,倒能聽她的勸,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襲人該勸的也不敢十分勸了。【蒙側批:苦心!作子弟的讀此等文章能不墜淚?】如今且渾著,等再過二、三年再說說。」

  寶釵往怡紅苑找寶玉聊天,也想告知襲人王夫人將她升格的喜事;
寶玉午休,襲人正在旁幫寶玉做兜肚針線,襲人見寶釵來暫離席,寶釵就坐下繼續襲人的針線,此景被黛玉、湘雲隔窗看見誤解,認為是寶釵守在寶玉床前幫寶玉趕蚊子、做針線。

寶釵只顧看着活計,便不留心,一蹲身,剛剛的也坐在襲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見那活計實在可愛,不由的拿起針來,替她代刺。

林黛玉却來至窗外,隔着紗窗往裡一看,只見寶玉穿著銀紅紗衫子,隨便睡着在床上,寶釵坐在身旁做針綫,旁邊放着蠅帚子…

  寶玉睡夢中喊出不是寶釵金鎖及自己通靈寶玉的“金玉姻緣”,而是黛玉為絳珠仙草及自己為女媧補天剩下頑石的“木石姻緣”,寶玉夢中仍心繫黛玉,寶釵不禁怔住。

這裡寶釵只剛做了兩三個花瓣,忽見寶玉在夢中喊駡說:
「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麽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
薛寶釵聽了這話,不覺怔了。

  晚間襲人將自己升格之事告知寶玉,寶玉大喜;二人不覺談論到生死之事,寶玉說死後願被眾女子的眼淚淚葬。

(寶玉)便笑道:
「人誰不死,只要死的好。
 那些個鬚眉濁物,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節…」

「…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該死於時的,如今趁妳們在,我就死了,再能够妳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隨風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爲人,就是我死的得時了。」

  又一日寶玉想聽《牡丹亭》,聽說梨香院中小旦齡官唱的最好,卻在梨香院被戀著賈薔,之前曾看她躲在薔薇花下,用簪子在地上劃著一個又一個“薔”字的齡官推拒冷落。

只見齡官獨自倒在枕上,見他進來,文風不動。
寶玉素習與別的女孩子玩慣了的,只當齡官也同別人一樣,因進前來身旁坐下,又陪笑央她起來唱「裊晴絲」一套。
不想齡官見他坐下,忙抬身起來躲避,正色說道:
「嗓子啞了。前兒娘娘傳進我們去,我還沒有唱呢。」
寶玉見她坐正了,再一細看,原來就是那日薔薇花下劃「薔」字那一個。

待寶玉見賈薔為討歡心為齡官買雀,但卻遭齡官認為關在鳥籠耍把戲的鳥雀就像自己被關在梨香院學戲的景況;賈薔立刻將雀兒放飛。
寶玉也體會自己並不會是所有女子心中的重心,也是不能獨得所有女子的喜愛及眼淚的。

賈薔還只管陪笑,問她好不好。
齡官道:
「你們家把好好的人弄了來,關在這牢坑裏學這個勞什子還不算,你這會子又弄個雀兒來,也偏生幹這個。
 你分明是弄了牠來打趣形容我們,還問我好不好。」
賈薔聽了,不覺慌起來,連忙賭身立誓。
又道:
「今兒我那裡的脂油蒙了心!
 費一二兩銀子買牠來,原說解悶,就沒有想到這上頭。
 罷,罷,放了生,免免妳的災病。」

寶玉一進來,就和襲人長嘆,說道:
「我昨晚上的話竟說錯了,怪道老爺說我是『管窺蠡測』。
 昨夜說妳們的眼淚單葬我,這就錯了。
 我竟不能全得了。
 從此後只是各人各得眼淚罷了。」

  薛寶釵母親薛姨媽生日,林黛玉問寶玉去不去,寶玉原說不去:

襲人忙道:
「這是什麽話?她比不得大老爺。
 這裏又住的近,又是親戚,你不去,豈不叫她思量!
 你怕熱,只清早起到那裡磕個頭,吃鐘茶再來,豈不好看?」
寶玉未說話,黛玉便先笑道:
「你看着人家趕蚊子的分上,也該去走走。」
寶玉不解,忙問:「怎麽趕蚊子?」
襲人便將昨日睡覺無人作伴,寶姑娘坐了一坐的話說了出來。
寶玉聽了,忙說:
「不該。我怎麽睡著了,褻瀆了她。」
一面又說:「明日必去!」

  湘雲家裡人來要接她回去,與眾人淚別。

那史湘雲只是眼淚汪汪的,見有她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曲。
少時薛寶釵趕來,愈覺繾綣難捨。
還是寶釵心內明白,她家人若回去告訴了她嬸娘,待她家去恐受氣,因此倒催她走了。
衆人送至二門前,寶玉還要往外送,倒是湘雲攔住了。
一時,回身又叫寶玉到跟前,悄悄的囑道:
「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來,你時常提着打發人接我去。」

※ 淺談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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