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電視影帶中吟唱著陸游【釵頭鳳】詞譜的歌:
南唐愛國詩人 陸游(字放翁) 原先娶表妹唐琬為妻,感情甚篤。
但婆婆不喜歡兒媳,逼兒子與之仳離,於是陸游私下另築別館與唐氏暗中來往,後又被母發覺,終不能再見。
陸放翁另娶,唐氏亦另改嫁趙士程。
多年後,陸游春日出遊,在紹興 禹跡寺南邊“沈氏園”與唐氏不期邂逅重遇,趙士程設酒餚招待陸游共飲〈唐琬肯定心痛、感動,五味雜陳〉,放翁也感慨萬千而作【釵頭鳳】一詞,題於園壁上:
紅酥手,黃籐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詞以一雙紅潤酥嫩的手打開場景:
過去曾經對我如此熟悉的纖紅玉手,現今雖然也同樣為我斟著香醇的美酒。
身處“沈園”滿城春色、宮牆層層、處處楊柳。
如今人事已非,妳我再也不是互相所屬!
不能埋怨母親,只得怪東風為何吹散了彼此濃郁的歡情。
滿腔愁緒,數年離情,再見面時依舊強烈感覺妳我熾烈澎湃的情感,但無奈只能含斂深藏了!
痛!痛!痛!
悔恨、悲痛、自責,連用三個〈錯〉字!
錯該只錯在生長在當時舊家庭制度,生不逢時吧!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蛟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雖然春景依舊,眼前人兒卻消瘦許多。
著那曾經熟悉現在更為清瘦的身軀,還有那淚痕沾濕透了的紅色羅帕。
桃花片片 飄落在樓閣下幽靜的池水中。
當山盟海誓也言猶在耳、歷歷在目,雖然深情依舊,但就像落花,想要書信往返互通款曲,已不復可得了!
休!休!休!
上段的“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與這段的“山盟雖在 錦書難託”對句漂亮!
深情糾結,觸人心弦,教人動容!
兩段的三疊字都為經典!難以文字註解,卻久讓人尋味。
感情的負荷,早已逾越實質文字所能形容。
唐琬次年再去沈園,看到陸游之前題的“釵頭鳳”,同樣和了一首:
世情薄,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
欲箋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世上情薄,人間情惡。
心中自然生出的怨慲,切身感觸的痛心,就像暮雨打落了花瓣,送走了黃昏,接著黑夜的來臨,由於外來的橫阻,摧殘了雙方美好甜蜜的時光。
從黃昏暮雨,到清晨曉風,漫漫長夜,淚水流盡,淚痕已乾。
欲寄心事,還無人可說,獨自倚靠欄杆,感受吞嚥分離後的辛酸苦果。
難為人!難忘情!難回天!三疊字沉重而有深度!
人成名,今昨非。
病魂常似千秋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過去的愛人,現在似乎只成了一個名字。曾有的一體牽繫,變到眼前的各自毫不相干;今日已非昨日,昨與今之間,由休戚與共到離散各異。
尤其愈益病多體弱,生命就像孤懸鞦韆的繩索,隨時會斷。
畫角聲悽涼,獨屬自我的寒夜將盡,再又回到白天殘酷的現實。
其還要面對寬容體諒的丈夫,怕丈夫的關心問訊,只有忍淚裝歡,內心自我傷情,唯有層層深藏。
瞞天!瞞地!瞞自心!
文中可看出她的心疼不捨,讓人讀後心緒難平!
唐氏受此深痛,返還未久即逝。
四十四年後,陸游七十五歲告老還鄉,重遊沈園,再題“沈園懷舊”詩兩首:
城上斜陽畫角哀,
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
曾是驚鴻照影來。
畫角軍樂哀怨的聲音 傳遍在城上西斜的落日裡,
沈園再也不是以往的面貌,就算亭臺樓閣如舊,但也人事全非了。
尤其讓人觸目傷到心底的痛,是橋下那一池綠油油的春水,
它曾經映照出唐琬驚鴻一撇美麗身影的畫面,永難忘懷!
夢斷香消四十年,
沈園柳老不吹棉。
此身行作稽山士,
猶弔遺蹤一泫然。
唐琬的逝去已四十餘年,
沈園的柳樹也已老到已不見柳絮紛飛的景況。
自身也老,自知即將下葬成為會稽山下的泥土,
但憑弔這些舊蹤遺跡,一幕一幕的往事掩映腦際,猶不自傷心落淚!
到風燭殘年時的陸游對唐琬依舊難以忘懷,這時他已無法再去沈園了,又賦“夢遊沈園”:
路近城南已怕行,
沈家園裡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
綠蘸寺橋春水生。
春景依舊,香客如昔,沈園舊景,依舊傷情。
城南小陌又逢春,
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
墨痕猶鎖壁間塵。
陌徑逢春,景物依舊,但人事全非。
佳人已逝,墨痕猶存。
陸游 85 歲春日,最後一次抱病來沈園,深情寫下最後一首沈園情詩:
沈家園裡花如錦,
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
不堪幽夢太匆匆。
沈園盛開梅花依舊,
因為我來過太多次,半數梅樹都應該認識我了。
終於接受美人也會化成泥土的事實,
只是幽夢太短,匆匆已逝。
未久,陸翁亦逝。
看完這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再聽聽【釵頭鳳】的歌,有更多一點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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