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進大觀園,探訪林黛玉生前居住的瀟湘館,寶釵怕勾出黛玉舊事讓寶玉思念成疾,又不好對寶玉直說,就假裝與襲人閒談,說給寶玉聽。

「人在世上,有意有情,到了死後,各自幹各自的去了,並不是生前那樣的人死後還是那樣。
 活人雖有痴心,死的竟不知道。
 況且林姑娘既說仙去,她看凡人是個不堪的濁物,那裡還肯混在世上?
 只是人自己疑心,所以招出些邪魔外祟來纏擾。」
寶釵雖是與襲人說話,原說給寶玉聽的。
襲人會意,也說是:
「沒有的事。若說林姑娘的魂靈兒還在園裡,我們也算相好,怎麼沒有夢見過一次?」

寶玉聽到寶釵跟襲人對話,便提出當晚要在外房睡覺,想在夢裡與林妹妹說說話,但並沒有夢到。

  次日是寶釵生日,賈母及王夫人都擔心不知寶玉私探瀟湘館後有無發病,一早遣人要他們去請安。
賈迎春在娘家賈府過夜當天沒有回去,她老公孫紹祖就遣人來催了。

說著,迎春進來,淚痕滿面,因是寶釵的好日子,只得含著淚,辭了眾人要回去。
賈母知道她的苦處,也不便強留,只說道:
「妳回去也罷了,但只不用傷心。
 碰著這樣人,也是沒法兒的。
 過幾天我再打發人接妳去罷。」
迎春道:
「老太太始終疼我,如今也疼不來了。
 可憐我沒有再來的時候兒了!」

古人觀念,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娘家有心照顧也力有未逮;賈迎春似乎也知道,她這一回去恐怕凶多吉少了。

  薛姨媽跟寶釵提起,想幫薛蝌及邢岫煙兩人的婚事完婚,寶釵非常贊同。

寶釵道:
「媽媽是因為大哥哥娶了親,嚇怕了的,所以把二哥哥的事也疑惑起來。

(薛蟠娶了潑婦夏金桂大鬧薛姨媽)
 據我說,很該辦。
 邢姑娘是媽媽知道的,如今在這裡也很苦。
 娶了去,雖說咱們窮,究竟比她傍人門戶好多著呢。」

  寶玉說還要繼續在外面睡兩夜,寶釵也知道寶玉的獃性是勸不動的,就安排麝月和五兒照顧寶玉;
這又跟書中第五十一回襲人返家,鳳姐讓晴雯與麝月侍寢那段情境相同。

忽然想起那年襲人不在家時,晴雯麝月兩個人服侍,夜間麝月出去,睛雯要嚇他,因為沒穿衣服,著了涼,後來還是從這個病上死的。
寶玉笑道:
 「好冷手!我說看凍著。」
 一面又見晴雯兩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覺冰冷。
 寶玉道:「快進被來 來渥渥罷。」
)。

想到這裡,一心移在晴雯身上去了。
忽又想起鳳姐說五兒給晴雯脫了個影兒
(外觀非常相似),因將想睛雯的心又移在五兒身上。
自己假裝睡著,偷偷兒的看那五兒,越瞧越像晴雯,不覺呆性復發。

五兒是廚房柳嫂子的女兒,人長得跟晴雯與黛玉都有幾分相似,在紅樓夢一書中,有關她的情節爭議很多;
在紅樓夢庚辰本第七十七回中,王夫人親自把寶玉喜愛的晴雯趕出大觀園,其中一段對話:

王夫人笑道:
「妳還強嘴。
 我且問妳,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
 幸而那丫頭短命死 ...」

但在紅樓夢程高本中刪去了這段,並在同一章回寶玉偷偷去探病晴雯中,還安排了五兒的出場。
五兒眉眼兒及體弱有點像黛玉,但她的心高氣傲則跟晴雯如出一轍。

五兒聽見了寶玉叫人,便問道:
「二爺要什麼?」
寶玉道:「我要漱漱口。」
五兒見麝月己睡,只得起來,重新剪了蠟花,倒了一盅茶來,一手託著漱盂。
卻因趕忙起來的,身上只穿著一件桃紅綾子小襖兒,鬆鬆的挽著一個鬢兒。
寶玉看時,居然晴雯復生。
忽又想起晴雯說的「早知擔了虛名,也就打個正經主意了」。
不覺呆呆的獃看,也不接茶。

那五兒早已羞得兩頰紅潮,又不敢大聲說話,只得輕輕的說道:「二爺,漱口啊。」

寶玉把五兒當做晴雯來挑逗,要五兒過去跟他坐:

五兒紅了臉,笑道:
「你在那裡躺著,我怎麼坐呢?」
寶玉道:
「這個何妨?
 那一年冷天,也是妳晴雯姐姐和麝月姐姐玩,我怕凍著她,還把她攬在一個被窩兒裡呢。
 這有什麼?
 大凡一個人,總別酸文假醋的才好。」

五兒此時走開不好,站著不好,坐下不好,倒沒了主意。
因拿眼一溜,抿著嘴兒笑道:
「你別混說了。看人家聽見,什麼意思?
 怨不得人家說你專在女孩兒身上用工夫!
 你自己放著二奶奶和襲人姐姐,都是仙人兒似的,只愛和別人混攪。
 明兒再說這些話,我回了二奶奶,看你什麼臉見人!」

寶玉與五兒鬼混了大半夜,五更以後才朦朧睡去。

  一連兩天的筵席,湘雲等人也回去散去,賈母卻因高興多吃了一些,便病了。

這裡賈母因疼寶玉,又想寶釵孝順,忽然想起一件東西來,便叫鴛鴦開了箱子,取出祖上所遺的一個「漢玉玦」,雖不及寶玉他那塊玉石,掛在身上卻也稀罕。

賈母道:
「你那裡知道?
 這塊玉還是祖爺爺給我們老太爺,老太爺疼我,臨出嫁的時候叫了我去,親手遞給我的。
 還說:『這玉是漢時所佩的東西,很貴重,你拿著就像見了我的一樣。』
 我那時還小,拿了來,也不當什麼,便撩在箱子裡。
 到了這裡,我見咱們家的東西也多,這算得什麼!
 從沒帶過,一撩便撩了六十多年。
 今兒見寶玉這樣孝順,他又丟了一塊玉,故此,想著拿出來給他,也像是祖上給我的意思。」

」是指玉珮,但也有訣別的意思;這應該是賈母自己已經知道時日所剩無多,先將先祖傳家遺物留給愛孫寶玉吧。

  賈政延醫幫母親調治,未見效果,還多添了腹瀉,賈政告了假與王夫人等日夜守護;
一日「大觀園櫳翠庵」的帶髮住持妙玉也過來探望賈母,岫煙是妙玉早年的鄰居。

岫煙是妙玉的舊日相識,先走出去接她。
只見妙玉頭帶妙常冠;
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綢襖兒,外罩一件水田青緞鑲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絛;
腰下繫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
手執麈尾唸珠。
跟著一個侍兒,飄飄拽拽的走來。

櫳翠庵原來就在賈府土地上,蓋大觀園時就劃入了大觀園之中,平日有自己的香油錢並不動支賈府錢糧,大觀園關園,妙玉仍生活在櫳翠庵中。

妙玉道:
「頭裡妳們是熱鬧場中,妳們雖在外園裡住,我也不便常來親近;
 如今知道這裡的事情也不好,又聽說是老太太病著,又惦記著妳,還要瞧瞧寶姑娘。
 我那管妳們關不關?我要來就來,我不來,妳們要我來也不能啊。」
岫煙笑道:「妳還是這種脾氣。」

妙玉走到賈母床前問候,說了幾句套話。
賈母便道:
「妳是個女菩薩,妳瞧瞧我的病可好的了好不了?」
妙玉道:
「老太太這樣慈善的人,壽數正有呢。
 一時感冒,吃幾帖藥,想來也就好了。
 有年紀的人,只要寬心些。」
賈母道:
「我倒不為這些。
 我是極愛尋快樂的。
 如今這病也不覺怎麼著,只是胸隔飽悶。
 剛才大夫說是氣惱所致。
 妳是知道的,誰敢給我氣受?…」

  屋漏偏逢連夜雨,賈母生病,偏偏又有婆子來報,說迎春回去以後孫家又鬧了一場,迎春病倒無人醫治。

這裡賈母便悲傷起來,說是:
「我三個孫女兒:
 一個享盡了福死了
(大孫女 賈元春)
 三丫頭遠嫁,不得見面
(三孫女 賈探春)
 迎丫頭雖苦,或者熬出來,不打量她年輕輕兒的就要死了
(二孫女 賈迎春)
 留著我這麼大年紀的人活著做什麼!」

賈迎春亡故,父親賈赦被流放,賈母病重,賈家也只能讓孫家草草處理後事了。

淺談紅樓夢 15、〈紅樓夢曲七 喜冤家(此曲唱賈迎春)及判詞〉

可憐一位如花似月之女,結褵年餘,不料被孫家揉搓,以致身亡。
又值賈母病篤,眾人不便離開,竟容孫家草草完結。

史湘雲回去後,丈夫也暴病得了肺癆,雖然得知賈母生病,但也無暇過來探望。

  賈政看母親病危,吩咐賈璉著手準備賈母後事。

賈璉先回到賈母房裡,向賈政悄悄的回道:
「諸事已交派明白了。」賈政點頭。
外面又報:「太醫來了。」
賈璉接入,又診了一回,大夫出來悄悄的告訴賈璉:
「老太太的脈氣不好,防著些。」
賈璉會意,與王夫人等說知。
王夫人即忙使眼色叫鴛鴦過來,叫她把老太太的裝裹衣服預備出來。
鴛鴦自去料理。

淺談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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