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被媳婦金桂氣的左脅作痛,也心疼女兒寶釵的隱忍有涵養。
卻說薛姨媽一時因被金桂這場氣慪得肝氣上逆,左脅作痛。
寶釵明知是這個原故,也等不及醫生來看,先叫人去買了幾錢鉤藤來,濃濃的煎了一碗,給她母親吃了。
薛姨媽只是又悲又氣,氣的是金桂撤潑;悲的是寶釵有涵養,倒覺可憐。
元妃的病也好了,對家中勞師動眾的探病,也讓太監送來賞賜。
且說元妃疾愈之後,家中俱各喜歡。
過了幾日,有幾個老公走來,帶著東西銀兩,宣貴妃娘娘之命。
因家中省問勤勞,俱有賞賜,把物件銀兩一一交代清楚。
賈赦賈政等稟明瞭賈母,一齊謝恩畢,太監吃了茶去了。
賈母也跟賈政提到元妃有問及寶玉,賈母要賈政多關注寶玉的終身大事,幫他找個好媳婦。
賈母又道:
「提起寶玉,我還有一件事和你(賈政)商量。
如今他也大了,你們也該留神,看一個好孩子給他定下。
這也是他終身的大事。
也別論遠近親戚,什麼窮啊富的,只要深知那姑娘的脾性兒好,模樣兒周正的就好。」
賈政回說是希望寶玉先要讀書有成才不辜負人家女兒,賈母不悅;
賈政心中甚是不安,連忙陪笑道:
「老太太看的人也多了,既說他好,有造化,想來是不錯的。
只是兒子望他成人的性兒太急了一點,或者竟合古人的話相反,倒是『莫知其子之美』了。」
一句話把賈母也慪笑了。
賈母對眾人說賈政在寶玉這個年紀還不如寶玉,弟弟賈環也不如寶玉,擺明了偏心。
(賈母)回頭瞅著邢夫人和王夫人,笑道:
「想他(賈政)那年輕的時候,那一種古怪脾氣,比寶玉還加一倍呢。
直等娶了媳婦,才略略的懂了些人事兒。
如今只抱怨寶玉。
這會子,我看寶玉比他還略體些人情兒呢!」
賈政返家,交代下人要寶玉學堂回來後先吃過晚飯再過來,他要檢查寶玉學堂上的作文:
賈政此時在內書房坐著。
寶玉進來請了安,一旁侍立。
賈政問道:
「這幾日我心上有事,也忘了問你。
那一日,你說你師父叫你講一個月的書,就要給你開筆(開始作文)。
如今算來,將兩個月了,你到底開了筆了沒有?」
寶玉道:
「才做過三次。
師父說:且不必回老爺(賈政)知道;等好些,再回老爺知道罷。
因此,這兩天總沒敢回。」
賈政道:「是什麼題目?」
寶玉道:「一個是『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一個是『人不知而不慍』,一個是『則歸墨』三字。」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出自《論語·為政》。
子曰: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人不知而不慍』同樣出自《論語》第一章
子曰: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則歸墨』則出自《孟子·滕文公章句下》: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
楊氏為我,是無君也;
墨氏兼愛,是無父也。
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破題(在文章開頭直截了當揭示題目的旨意)云:
「言於捨楊之外(不歸楊),若別無所歸者焉(則歸墨)。」
賈政道:「第二句倒難為你。」
「夫墨,非欲歸者也,而墨之言已半天下矣,則捨楊之外,欲不歸於墨,得乎?」
賈政道:「這是你做的麼?」
寶玉答應道:「是。」
賈政點點頭兒,因說道:
「這也並沒有什麼出色處,但初試筆(初寫文章)能如此,還算不離。
前年我在任上時,還出過『惟士為能』這個題目。
『惟士為能』具,出自《孟子·梁惠王》:
「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沒有恆產卻能有恆心的,只有讀書人才能做得到)」)
賈政當場要寶玉以『惟士為能』作破題:
寶玉唸道:
「天下不皆士也,能無恆產者,亦僅矣。」(天下不完全都是士大夫讀書人,但無恆產而能的,僅有讀書人能如此了)
賈政聽了,點著頭道:「也還使得。…」
薛姨媽痊癒過來大觀園探視賈母,寶玉自從寶釵搬離大觀園後也很想念她,匆忙趕過來想看寶釵,寶釵沒一起來,寶玉撲空,心中失望無趣。
寶玉因問眾人道:
「寶姐姐在那裡坐著呢?」
薛姨媽笑道:
「你寶姐姐沒過來,家裡和香菱作活呢。」
薛姨媽留下來陪賈母喝酒吃飯,席間賈母問到香菱為何改名秋菱之事,薛姨媽解釋說香菱名字是寶釵所命名,薛蟠悍妻夏金桂專找寶釵嘔氣;賈母對寶釵讚譽有加,但說到黛玉,卻有貶抑之詞。
(賈母)
「…我看寶丫頭性格兒溫厚和平,雖然年輕,比大人還強幾倍。
前日那小丫頭子回來說,我們這邊,還都讚歎了她一會子:
都像寶丫頭那樣心胸兒、脾氣兒,真是百裡挑一的!
不是我說句冒失話:
那給人家作了媳婦兒,怎麼叫公婆不疼,家裡上上下下的不賓服呢!」
這時薛姨媽又問了一回黛玉的病。
賈母道:
「林丫頭那孩子倒罷了,只是心重些,所以身子就不大很結實了。
要賭靈性兒,也和寶丫頭不差什麼;
要賭寬厚待人裡頭,卻不濟她寶姐姐有擔待,有儘讓了。」
鳳姐在餐席間得知獨生女巧姐兒病倒,賈母讓她先離席探視,王夫人也說會晚些過去看看,還對鳳姐作些叮囑。
賈母因說道:
「妳快去罷,姨太太也不是外人。」
鳳姐連忙答應,在薛姨媽跟前告了辭。
又見王夫人說道:
「妳先過去,我就去。
小孩子家魂兒還不全呢,別叫丫頭們大驚小怪的。
屋裡的貓兒,狗兒,也叫她們留點神兒。
盡著孩子貴氣,偏有這些瑣碎。」
(從前人認為小兒的魂怕驚嚇,尤其是貴氣的孩子,甚至都會被家中的貓狗嚇到)
賈政對寶玉文章作為表現甚為歡心,說與門客們聽,其中有門客欲幫寶玉說親,對方是賈母大媳婦邢夫人的親戚,同樣是大戶富貴人家,只有一個女兒,還能讀書寫字;賈政說與王夫人知,王夫人也報告給賈母。
次日邢夫人過來給賈母請安時,賈母立即跟她問及,邢夫人回說:
「…聽見說,只這一個女孩兒,十分嬌養,也識得幾個字,見不得大陣仗兒,常在屋裡不出來的。
張大老爺又說:只有這一個女孩兒,不肯嫁出去,怕人家公婆嚴,姑娘受不得委屈。
必要女婿過門,贅在他家,給他料理些家事。」
賈母聽到這裡,不等說完,便道:
「這斷使不得。
我們寶玉,別人伏侍他還不夠呢,倒給人家當家去!」
邢夫人道:
「正是老太太這個話。」
賈母因向王夫人道:
「妳回來告訴你老爺,就說我的話:
這張家的親事是作不得的。」
賈母要邢、王夫人吃過飯後一起陪她往賈璉處探視巧姐兒的病情,也再聊起幫寶玉提親之事,鳳姐藉機撮合“金玉良緣”。
鳳姐笑道:
「不是我當著老祖宗太太們跟前說句大膽的話:
現放著天配的姻緣,何用別處去找?」
賈母笑問道:「在那裡?」
鳳姐道:
「一個『寶玉』一個『金鎖』(金玉良緣之說),老太太怎麼忘了?」
賈母笑了一笑,因說:
「昨日妳姑媽在這裡,妳為什麼不提?」
鳳姐道:
「老祖宗和太太們在前頭,那裡有我們小孩子家說話的地方?
況且姨媽過來瞧老祖宗,怎麼提這些個?
這也得太太們過去求親才是。」
賈母笑了,邢王二夫人也都笑了。
賈璉請來大夫幫女兒巧姐兒看病:
那大夫同賈璉進來,給賈母請了安,方進房中。
看了出來,站在地下,躬身回賈母道:
「妞兒一半是內熱,一半是驚風。
須先用一劑發散風痰藥,還要用四神散才好,因病勢來的不輕。
如今的牛黃都是假的,要找真牛黃方用得。」
王夫人遣人去薛姨媽處幫鳳姐找來真正的牛黃:
王夫人道:
「等我打發人到姨太太那邊去找找。
她家蟠兒是向來和那些西客們做買賣,或者有真的,也未可知。
我叫人去問問。」
只見王夫人那邊的小丫頭,拿著一點兒的小紅紙包兒,說道:
「二奶奶,牛黃有了。
太太說了,叫二奶奶親自把分兩對準了呢。」
鳳姐答應著,接過來,便叫平兒配齊了真珠冰片礪砂,快熬起來。
自己用戥子按方秤了,攙在裡面,等巧姐兒醒了,好給她吃。
賈政妾室趙姨娘也讓兒子賈環來探視巧姐兒;
只見賈環掀簾進來,說:
「二姐姐,你們巧姐兒怎麼了?
媽叫我來瞧瞧她。」
鳳姐見了他母子便嫌,說:
「好些了。
你回去說:叫你們姨娘想著。(讓你母親掛心了)」
書中的趙姨娘及賈環都是負面人物,賈環妒忌哥哥寶玉,還曾故意打翻燭台想燙瞎寶玉眼睛。
賈環想看牛黃是甚麼樣子,卻把整鍋正在爐火上煎的藥打翻了,以賈環過去所為,極有可能是故意打翻的。
(賈環)便問鳳姐兒道:
「妳這裡聽見說有牛黃,不知牛黃是怎麼個樣兒,給我瞧瞧呢。」
鳳姐道:
「你別在這裡鬧了,妞兒才好些。
那牛黃都煎上了。」
賈環聽了,便去伸手拿那鑾子瞧時,豈知措手不及,沸的一聲,鑾子倒了,火已潑滅了一半。
賈環見不是事,自覺沒趣,連忙跑了。
鳳姐急的火星直爆,罵道:
「真真那一世的對頭冤家!
你何苦來,還來使促狹!
從前你媽要想害我,如今又來害妞兒,我和你幾輩子的仇呢?」
一面罵平兒不照應。
鳳姐丫頭將這事告知趙姨娘,趙姨娘責罵賈環。
趙姨娘便罵道:
「你這個下作種子!
你為什麼弄潵了人家的藥,招的人家咒罵?
我原叫你去問一聲,不用進去。
你偏進去,又不就走,還要『虎頭上捉蝨子』。
你看我回了老爺,打你不打!」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