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蓉快速打裡之下,賈璉瞞著鳳姐,在外設置「賈二舍」,與尤二姐拜起堂來;賈府還在服喪之中,辦喜事犯大忌,只能說慾令智昏,不管其它的了。

話說賈璉賈珍賈蓉等三人商議,事事妥貼,至初二日,先將尤老和三姐送入新房。
尤老一看,雖不似賈蓉口內之言,也十分齊備,母女二人已稱了心。
鮑二夫婦見瞭如一盆火,趕著尤老一口一聲喚老娘,又或是老太太;趕著三姐喚三姨,或是姨娘。
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轎,將二姐抬來。
各色香燭紙馬,並鋪蓋以及酒飯,早已備得十分妥當。
一時,賈璉素服坐了小轎而來,拜過天地,焚了紙馬。
那尤老見二姐身上頭上煥然一新,不是在家模樣,十分得意。攙入洞房。
是夜賈璉同他顛鸞倒鳳,百般恩愛,不消細說。

賈璉自己以“奶奶”稱呼尤二姐,也要家中下人如此稱呼,不知置鳳姐於何處,還真的不倫不類。
鳳姐認為賈璉在幫賈珍處理賈敬後事,所以常不在家,並無多疑。

那賈璉越看越愛,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這二姐,乃命鮑二等人不許提三說二的,直以奶奶稱之,自己也稱奶奶,竟將鳳姐一筆勾倒。
有時回家中,只說在東府有事羈絆,鳳姐輩因知他和賈珍相得,自然是或有事商議,也不疑心。

賈璉真低估了她老婆鳳姐的能耐及心狠手辣,還真玩起真格的金屋藏嬌,只想等鳳姐一死,便將尤二姐正式接進房去。

賈璉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梯己(私房錢),一併搬了與二姐收著;
又將鳳姐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內盡情告訴了她,只等一死,便接她進去。

  賈蓉幫著堂叔賈璉在巷子裡金屋藏嬌,賈珍也極力贊同,這兩父子各懷鬼胎,未安好心。
賈珍對尤二姐已經玩膩了,想轉移目標到尤三姐身上,先將尤二姐許給賈璉,尤三姐跟她們老娘也一定會跟著過去,他自然有機可乘方便多了。

這日賈珍在鐵檻寺作完佛事,晚間回家時,因與他姨妹久別,竟要去探望探望。
先命小廝去打聽賈璉在與不在,小廝回來說不在。
賈珍歡喜,將左右一概先遣回去,只留兩個心腹小童牽馬。

在這章節裡,紅樓夢脂批本與程高本的敘述有相當的出入,“淺談紅樓”的解讀都是以脂批本為依據。

賈珍進來,屋內才點燈,先看過了尤氏母女,然後二姐出見,賈珍仍喚二姨。
大家吃茶,說了一回閑話。
賈珍因笑說:「我作的這保山如何?若錯過了,打著燈籠還沒處尋,過日你姐姐
(賈珍妻子尤氏)還備了禮來瞧妳們呢。」

尤二姐了解賈珍甚詳,知其來訪,定有深意;就藉機與母親一起離開。

尤二姐知局,便邀她母親說:
「我怪怕的,媽同我到那邊走走來。」
尤老也會意,便真個同她出來,只剩小丫頭們。
賈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臉,百般輕薄起來。
小丫頭子們看不過,也都躲了出去,憑他兩個自在取樂,不知作些什麼勾當。

  賈璉返家,馬童牽馬入槽,但槽內有賈珍的馬,“兩馬同槽”就鬧了起來;
尤二姐過去跟賈珍不清不楚,賈珍又趁賈璉不在家時來訪,尤二姐怕賈璉有芥蒂就哭訴:

尤二姐滴淚說道:
「你們拿我作愚人待,什麼事我不知。
 我如今和你作了兩個月夫妻,日子雖淺,我也知你不是愚人。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終身靠你,豈敢瞞藏一字。

(賈珍來,我並沒有苟且)
 我算是有靠,將來我妹子卻如何結果?
 據我看來,這個形景恐非長策,要作長久之計方可。」
賈璉聽了,笑道:
「妳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輩。
 前事我已盡知,妳也不必驚慌。

(妳跟賈珍之前苟且的事,我都知道;妳放心,我不是愛吃醋的人)
 妳因妹夫倒是作兄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這例。」
(妳跟妳的妹夫是我哥哥,妳會拘謹不好意思,我去跟他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家把話說明白)

賈璉便推門進去,笑說:
「大爺在這裡,兄弟來請安。」
賈珍羞的無話,只得起身讓坐。
賈璉忙笑道:
「何必又作如此景象,咱們弟兄從前是如何樣來!
 大哥為我操心,我今日粉身碎骨,感激不盡。
 大哥若多心,我意何安。
 從此以後,還求大哥如昔方好;不然,兄弟能可絕後,再不敢到此處來了。」
說著,便要跪下。
慌的賈珍連忙攙起,只說:「兄弟怎麼說,我無不領命。」
賈璉忙命人:「看酒來,我和大哥吃兩杯。」

沒想到尤三姐看賈璉來到,更是赤條條毫無隱瞞的道出真情,之後大辣辣似條女漢子的話語,也讓大家都傻了眼: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賈璉笑道:
「你不用和我花馬弔嘴
(花言巧語哄騙)的,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
(清水中下著難以下嚥的粗糧麵條,我看見你還在吃,不要以為我不知你的苦楚;意味著賈璉後面還有難搞的老婆鳳姐)
 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
(見薄紙後面演皮影戲的人在表演,好歹不要將紙戳破,讓赤裸裸的真相顯現,都是假的;是你賈璉要將事情攤開來說的)
 你別油蒙了心,打諒我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
(你不要被油蒙了心,自己看不清還以為大家不知你家裡的事)
 這會子花了幾個臭錢,你們哥兒倆拿著我們姐兒兩個權當粉頭來取樂兒,你們就打錯了算盤了。
(你們以為花幾個臭錢,兄弟倆就可以將我們兩姊妹當妓女一樣來取樂,你們是打錯了算盤)
 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難纏,如今把我姐姐拐了來做二房,偷的鑼兒敲不得。
(我知道你老婆鳳姐難搞,你把我姊姊拐了過來做妾,但還偷偷摸摸的不敢說)
 我也要會會那鳳奶奶去,看她是幾個腦袋幾隻手。
(我也要去會會那鳳姐,看她是否有三頭六臂)
 若大家好取和便罷;
(若大家好說話就算了)
 倘若有一點叫人過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兩個的牛黃狗寶掏了出來,再和那潑婦拼了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
(若有一丁點想為難我們,我有本事先將你兩個滿肚子的壞東西掏出來,再跟那個潑婦拚了命,要不是這樣,也不算是我尤三姑奶奶了)
 喝酒怕什麼,咱們就喝!」
說著,自己綽起壺來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摟過賈璉的脖子來就灌,說:
「我和你哥哥已經吃過了,咱們來親香親香。」

尤三姐一疊聲又叫:
「將姐姐請來,要樂咱們四個一處同樂。
 俗語說『便宜不過當家』
(好處留給自家人,肥水不落外人田),他們是弟兄,咱們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來。」
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來。

再看尤三姐的酒後風姿淫態,將色慾滿心的兄弟倆人玩於掌股之間,正如書中所說是「她嫖了男人,並非男人淫了她

這尤三姐鬆鬆挽著頭髮,大紅襖子半掩半開,露著蔥綠抹胸,一痕雪脯。
底下綠褲紅鞋,一對金蓮或翹或併,沒半刻斯文。
兩個墜子卻似打鞦韆一般,燈光之下,越顯得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
本是一雙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餳澀淫浪,不獨將他二姊壓倒,據珍璉評去,所見過的上下貴賤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綽約風流者。
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她一招,她那淫態風情,反將二人禁住。
那尤三姐放出手眼來略試了一試,他弟兄兩個竟全然無一點別識別見,連口中一句響亮話都沒了,不過是酒色二字而已。
自己高談闊論,任意揮霍灑落一陣,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樂,竟真是她嫖了男人,並非男人淫了她。
一時她的酒足興盡,也不容她弟兄多坐,攆了出去,自己關門睡去了。

賈珍賈璉都被這風姿卓約卻又大辣辣,以玩男人為樂的尤三姐震懾住了:

賈珍回去之後,以後亦不敢輕易再來,有時尤三姐自己高了興悄命小廝來請,方敢去一會,到了這裡,也只好隨她的便。
誰知這尤三姐天生脾氣不堪,仗著自己風流標緻,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作出許多萬人不及的淫情浪態來,哄的男子們垂涎落魄,欲近不能,欲遠不捨,迷離顛倒,她以為樂。

  這時連尤二姐也覺得妹妹不妥,早晚會出事,想讓尤三姐找個歸宿:

二姐在枕邊衾內,也常勸賈璉說:
「你和珍大哥商議商議,揀個熟的人,把三丫頭聘了罷。
 留著他不是常法子,終久要生出事來,怎麼處?」
賈璉道:
「前日我曾回過大哥的,他只是捨不得。
 我說 『是塊肥羊肉,只是燙的慌;玫瑰花兒可愛,刺大扎手。
 咱們未必降的住,正經揀個人聘了罷。』…」

賈璉與尤二姐欲幫尤三姐說媒,三姐說她自己心裡已經有了可心如意的人。

二姐笑問是誰,賈璉笑道:「別人她如何進得去,一定是寶玉。」
二姐與尤老聽了,亦以為然。
尤三姐便啐了一口,道:
「我們有姊妹十個,也嫁你弟兄十個不成?
 難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沒了好男子了不成!」
眾人聽了都詫異:「除去他,還有那一個?」
尤三姐笑道:「別只在眼前想,姐姐只在五年前想就是了。」

  賈璉被召回家中,尤二姐和尤三姐藉機請賈璉小廝興兒喝酒,並向興兒打探榮國府內的事兒,興兒就以他一個下人的觀點說府內的人事。
*說到鳳姐:

提起我們奶奶來,心裡歹毒,口裡尖快。

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賈母)、太太(王夫人)兩個人,沒有不恨她的,只不過面子情兒怕她。
皆因她一時看的人都不及她,只一味哄著老太太、太太兩個人喜歡。
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人敢攔她。

尤二姐說想會會鳳姐:

興兒連忙搖手說:
「奶奶千萬不要去。
 我告訴奶奶,一輩子別見她才好。
 嘴甜心苦,兩面三刀;
 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
 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都占全了。
 只怕三姨的這張嘴還說她不過。
 好,奶奶這樣斯文良善人,那裡是她的對手!」

*興而說到平兒:

倒是跟前的平姑娘為人很好,雖然和奶奶一氣,她倒背著奶奶常作些個好事。
小的們凡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過的,只求求她去就完了。

這平兒是她(鳳姐)自幼的丫頭,陪了過來一共四個,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這個心腹。
她原為收了屋裡,一則顯她
(鳳姐)賢良名兒,二則又叫拴爺(賈璉)的心,好不外頭走邪的。
又還有一段因果:我們家的規矩,凡爺們大了,未娶親之先都先放兩個人伏侍的。
二爺原有兩個,誰知她
(鳳姐)來了沒半年,都尋出不是來,都打發出去了。
別人雖不好說,自己臉上過不去,所以強逼著平姑娘作了房裡人。
那平姑娘又是個正經人,從不把這一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會挑妻窩夫的,倒一味忠心赤膽伏侍她,才容下了。

*興兒說榮國府長媳及四位小姐:

我們家這位寡婦奶奶(長媳李紈),他的渾名叫作『大菩薩』,第一個善德人。
我們家的規矩又大,寡婦奶奶們不管事,只宜清凈守節。
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們交給她,看書寫字,學針線,學道理,這是她的責任。
除此問事不知,說事不管。

我們大姑娘(賈元春)不用說,但凡不好也沒這段大福了(入宮王妃)
二姑娘
(賈迎春)的渾名是『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噯喲一聲。
三姑娘
(賈探春)的渾名是『玫瑰花』。」
尤氏姊妹忙笑問何意。
興兒笑道:
「玫瑰花又紅又香,無人不愛的,只是刺戳手。
 也是一位神道,可惜不是太太養的,『老鴰窩裡出鳳凰』。
四姑娘
(賈惜春)小,她正經是珍大爺(賈珍)親妹子,因自幼無母,老太太命太太抱過來養這麼大,也是一位不管事的。

*興兒說到林黛玉及薛寶釵:

奶奶不知道,我們家的姑娘不算,另外有兩個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
一個是咱們姑太太的女兒,姓林,小名兒叫什麼黛玉,面龐身段和三姨不差什麼,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這樣的天,還穿夾的,出來風兒一吹就倒了。
我們這起沒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她『多病西施 』。
還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兒,姓薛,叫什麼寶釵,竟是雪堆出來的。

紅樓夢最不勘入目的醜事,都發生在此章回,寧國府的賈珍、賈蓉父子,加上榮國府的賈璉,蛇鼠一窩,盡做齷齰事!這裡再加上紅樓二尤,更是一團混亂了。

蒙回後總評:
房內兄弟聚麀,棚內兩馬相鬧,
小廝與親家飲酒,小姨與姐夫同床。
可見有是主必有是奴,有是兄必有是弟,有是姐必有是妹,有是人必有是馬。

淺談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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