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到外面有老婆子在罵孫子,觸動她心底最軟弱的一塊;雖然她貴為小姐,也深得外祖母賈母的疼愛,但無父無母總有寄人籬下的感覺,雖然身在豪宅、雖然身邊有丫環陪伴,但深宮大院還是很孤單寂寞的,再加體弱多病,日子也很煎熬;她的生活目標只有寄望在賈寶玉的身上。
那黛玉閉著眼躺了半晌,那裡睡得著?
覺得園裡頭平日只見寂寞,如今躺在床上,偏聽得風聲,蟲鳴聲,鳥語聲,人走的腳步聲,又像遠遠的孩子們啼哭聲,一陣一陣的聒噪的煩躁起來,因叫紫鵑放下帳子來。
寶玉得知黛玉身體不適,讓襲人過來探望,寶玉前一晚同樣心如刀割(黛玉夢到寶玉要掏心給她看),次日同樣病倒,無法上學了:
襲人道:
「昨日晚上睡覺,還是好好兒的。
誰知半夜裡一迭連聲的嚷起心疼來,嘴裡胡說白道,只說好像刀子割了去的似的。
直鬧到打亮梆子以後才好些了。
妳說嚇人不嚇人?
今日不能上學,還要請大夫來吃藥呢。」
賈母也得知寶玉跟黛玉都病了,賈母認為黛玉的病多是她的心太細、想太多造成的。
賈母聽了,自是心煩,因說道:
「偏是這兩個玉兒多病多災的。
林丫頭一來二去的大了,她這個身子也要緊。
我看那孩子太是個心細。」
眾人也不敢答言。
賈母便向鴛鴦道:
「妳告訴她們,明兒大夫來瞧了寶玉,叫他再到林姑娘那屋裡去。」
賈母開了口,賈璉等人立即忙著為二人請醫問藥,太醫說寶玉不打緊,而黛玉則是平日鬱結所致,寫了方子,讓人去抓藥。
這裡賈璉一面叫人抓藥,一面回到房中去告訴鳳姐,黛玉的病原與大夫用的藥,述了一遍。
周瑞的老婆(王夫人的陪嫁)來向鳳姐回話,說紫鵑(黛玉大丫環)希望先支領一兩個月的月錢,以供黛玉生病的開銷,鳳姐說不好開這個先例,自己先送她幾兩銀子;又與周瑞家的說當家的艱難,周瑞家的說外面都在傳賈府中有金山銀山,吃不窮、穿不窮,但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鳳姐道:
「這些話倒不是可笑,倒是可怕的!
咱們一日難似一日,外面還是這麼講究。
俗語兒說的,『人怕出名豬怕壯』,況且又是個虛名兒。
終久還不知怎麼樣呢!」
(當家的人最清楚狀況)
宮裡老太監來賈府,告知元妃賈元春染病的消息,讓賈母率四位女眷入內宮探視,賈母認為除了自己與邢、王二位夫人外,元春最想見的女眷應該就是鳳姐了;次日一早,大家收拾好,坐車的、騎馬的,一大路,直奔皇宮而去。
門上的人領了老公進來。
賈赦賈政迎至二門外,先請了娘娘的安,一面同著進來,走至廳上,讓了坐。
老公道:
「前日這裡貴妃娘娘有些欠安,昨日奉過旨意,宣召親丁四人,進裡頭探問。
許各帶丫頭一人,餘皆不用。
親丁男人,只許在宮門外遞個職名請安聽信,不得擅入。
準於明日辰巳時進去,申酉時出來。」
因派了賈璉賈蓉看家外,凡「文」字輩(賈家第二代)至「草」字輩(賈家第四代)一應都去。
遂吩咐家人預備四乘綠轎,十餘輛翠蓋車,明兒黎明伺候。
且說賈家的車輛轎馬俱在外西垣門口歇下等著。
一會兒,有兩個內監出來說道:
「賈府省親的太太奶奶們,著令入宮探問;
爺們,俱著令內宮門外請安,不得入見。」
再來看看皇室中的規矩,賈政是元妃的父親,也只能站在宮門口不能入內探視女兒,只能遞名片問安;賈母是元妃祖母,在回話時還要站起來回話,元妃母親的王夫人似乎連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這些都是很無奈的事。
接下來的幾天也都入宮探視。
轎子抬至宮門口,便都出了轎。
早有幾個小內監引路,賈母等各有丫頭扶著步行。
走至元妃寢宮,只見奎壁輝煌,琉璃照耀。
又有兩個小宮女兒傳諭道:
「只用請安,一概儀注都免。」
賈母等謝了恩,來至床前請安畢,元妃都賜了坐。
賈母等又告了坐。
元妃便問賈母道:「近日身上可好?」
賈母扶著小丫頭,顫顫巍巍站起來答應道:
「託娘娘洪福,起居尚健。」
元妃又向邢夫人王夫人問了好。
邢王二夫人,站著回了話。
元妃又問鳳姐家中過的日子若何。
鳳姐站起來回奏道:「尚可支援。」
元妃道:「這幾年來,難為妳操心!」
鳳姐正要站起來回奏,只見一個宮女傳進許多職名,請娘娘龍目。
元妃看時,就是賈赦賈政等若干人。
那元妃看了職名,心裡一酸,止不住早流下淚來。
…元妃含淚道:
「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親近!」
元妃又問:寶玉近來若何。(元妃最疼也是寶玉,從小有帶過)
賈母道:
「近來頗肯唸書。
因他父親逼得嚴緊,如今文字也都做上來了。」
元妃道:
「這樣才好。」遂命外宮賜宴。
薛蟠號稱“河東獅”的老婆夏金桂身邊只剩下寶蟾一個人,發現寶蟾氣焰很盛(當初認為寶蟾是自己帶過來的丫頭,會比較好控制,所以推給老公做妾,看來她看錯了),便找機會鬧事。
一天酒後,和寶蟾鬥嘴,又哭又鬧,竟廝打起來。
且說薛家金桂自趕出薛蟠去了(夏金桂當初將老公趕去小妾香菱房間,讓香菱跟自己住好折磨她,再讓自己帶來的丫環寶蟾跟薛蟠圓房),日間拌嘴,沒有對頭,秋菱又住在寶釵那邊去了(寶釵不忍見香菱被迫害,將她帶走),只剩得寶蟾一人同住。
既給薛蟠作妾,寶蟾的意氣又不比從前了。
金桂越發性起,便爬下炕來,要打寶蟾。
寶蟾也是夏家的風氣(寶蟾是從夏家帶過來的丫頭),半點兒不讓。
金桂將桌椅杯盞盡行打翻,那寶蟾只管喊冤叫屈,那裡理會她?
薛姨媽在寶釵房中,聽到她們打架忍不住,去她屋外說了幾句訓斥的話,沒想到金桂不僅出口頂撞婆婆,還把寶釵拉在裡頭渾說一通。
母女同至金桂房門口,聽見裡頭正還嚷哭不止。
薛姨媽道:
「你們是怎麼著,又這麼家翻宅亂起來?這還像個人家兒嗎?
矮牆淺屋的,難道都不怕親戚們聽見笑話了麼?」
金桂屋裡接聲道:
「我倒怕人笑話呢!
只是這裡掃帚顛倒豎,也沒主子,也沒奴才,也沒大老婆,沒小老婆,都是混賬世界了!
我們夏家門子裡沒見過這樣規矩,實在受不得妳們家這樣委屈了!」
寶釵勸阻希望大家和氣,金桂掉過頭對寶釵說:
金桂道:
「好姑娘,好姑娘!
妳是個大賢大德的,妳日後必定有個好人家,好女婿,絕不像我這樣守活寡,舉眼無親,叫人家騎上頭來欺負的。
我是個沒心眼兒的人,只求姑娘,我說話,別往死裡挑撿!
我從小兒到如今,沒有爹娘教導(夏金桂家中富裕,從小沒有父親)。
再者,我們屋裡老婆、漢子、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也管不得!」
薛姨媽聽了更是生氣,寶釵見跟她嫂嫂金桂生氣也沒用,回頭勸她母親薛姨媽。
寶釵忙勸道:
「媽媽,妳老人家不用動氣。
咱們既來勸她,自己生氣,倒多了一層氣。
不如且去,等嫂子歇歇兒再說。」
因吩咐寶蟾道:
「妳也別鬧了。」
寶釵正囑咐香菱些話,只聽薛姨媽忽然叫道:
「左脅疼痛的很!」
說著,便向炕上躺下。
嚇得寶釵香菱二人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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