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讓小廝回來轉告薛姨媽說,因為薛蟠家中老婆夏金桂終日吵鬧,他打算去南方補貨先圖個清靜;想找一位住在南方的朋友結伴同行,中途遇蔣玉菡一起喝酒(蔣玉菡是寶玉喜歡的伶人,曾痛毆薛蟠,後又從土匪手中救出薛潘,兩人成為至交),店小二當天一直不禮貌的瞄蔣玉菡(長相俊美),賈蟠就不高興了。
第二天薛蟠再邀約跟他一起同行的友人又來喝酒,想到前一天的不愉快要店小二換酒,雙方就吵了起來,薛蟠一怒用酒碗砸死了店小二。
薛蝌作呈狀:
「具呈人某。
呈為兄遭飛禍,代伸冤乙事。
竊生胞兄薛蟠,本藉南京,寄寓西京,於某年月日,備本往南貿易。
去未數日,家奴送信回家,說遭人命,生即奔縣治,知兄誤傷張姓。
及至囹圄,據兄泣告,實與張姓素不相認,並無仇隙。
偶因換酒角口,生兄將酒潑地,恰值張三低頭拾物,一時失手,酒碗誤碰顖門身死。
蒙恩拘訊,兄懼受刑,承認鬥毆致死。
仰蒙憲天仁慈,知有冤抑,尚未定案。
生兄在禁,具呈訴辯,有干例禁;
生念手足,冒死代呈。
伏乞縣慈恩准,提證質訊,開恩莫大,生等舉家仰戴鴻仁,永永無既矣!
激切上呈。」
批的是:
「屍場檢驗,證據確鑿。
且並未用刑,爾兄自認鬥殺,招供在案。
今爾遠來,並非目睹,何得捏詞妄控?
理應治罪,姑念為兄情切,且恕。
不准。」
薛姨媽便問來人。
因說道:
「縣裡早知我們的家當充足,須得在京裡謀幹得大情,再送一份大禮,還可以覆審,從輕定案。
太太此時必得快辦,再遲了就怕大爺要受苦了。」
薛姨媽懇求賈政向縣官說情,再求鳳姐與賈璉花幾千銀兩買通縣官及證人翻供,最後判定死因並非雙方鬥毆,只是誤傷致死。
薛蝌路途中聽說賈貴妃死了,皇上停止上朝三天,急著先趕回家來。
薛蟠也怕母親痛苦,帶信說:
「我無事,必須衙門再使費幾次,便可回家了。
只是別心疼銀子。」
薛蝌留下李祥在此照料,一逕回家,見了薛姨媽,陳說知縣怎樣徇情,怎樣審斷,終定了誤傷,「將來屍親那裡再花些銀子,一準贖罪,便沒事了。」
薛姨媽聽說,暫且放心,說:
「正盼你來家中照應。
賈府裡本該謝去,況且周貴妃薨了,他們天天進去,家裡空落落的。
我想著要去替姨太太那邊(大觀園)照應照應,作伴兒,只是咱們家又沒人,你這來的正好。」
薛姨媽也跟薛蝌說,前幾天聽說宮中貴妃病危,但不知是哪一位貴妃,大家都非常擔心:
「…只聞那府裡頭幾天,老太太不大受用,闔上眼便看見元妃娘娘,眾人都不放心。
直至打聽起來,又沒有什麼事。
到了大前兒晚上,老太太親口說是『怎麼元妃獨自一個人到我這裡?』眾人只道是病中想的話,總不信。
老太太又說:『你們不信,元妃還和我說是:「榮華易盡,須要退步抽身。」』
眾人都說:『誰不想到,這是有年紀的人思前想後的心事。』所以也不當件事。
恰好第二天早起,裡頭吵嚷出來說:『娘娘病重,宣各誥命進去請安。』
他們就驚疑的了不得,趕著進去。
他們還沒有出來,我們家裡已聽見周貴妃薨逝了。
你想外頭的訛言,家裡的疑心,恰碰在一處,可奇不奇?」
寶釵道:
「不但是外頭的訛言舛錯,便在家裡的,一聽見『娘娘』兩個字,也就都忙了,過後才明白。
這兩天,那府裡這些丫頭婆子來說,她們早知道不是咱們家的娘娘。…」
府裡的丫頭婆子們說,早年省城裡有位算命的神準,不但算準了賈元春有當皇貴妃的命,還說了她劫數日期的寅年卯月,因為還不是寅年卯月所以一定不是賈元春。
這不是算準了麼?
我們還記得說:
「可惜榮華不久;只怕遇著寅年卯月,這就是比而又比,劫而又劫,譬如好木,太要做玲攏剔透,本質就不堅了。」
薛姨媽來到大觀園,李紈邀她住下幾天,惜春也要寶釵一起過來住:
薛姨媽笑著說道:「使不得。」
惜春道:
「怎麼使不得?
他先怎麼住著來呢?」
李紈道:
「妳不懂的。
人家家裡如今有事,怎麼來呢?」
惜春也信以為實,不便再問。
(寶釵如作賈家媳婦,在婚前是不可以先住進未來婆家的)
正說著,賈母等回來,見了薛姨媽,也顧不得問好,便問薛蟠的事。
薛姨媽細述了一遍。
寶玉在旁聽見什麼蔣玉菡一段,當著人不問,心裡打量是他:
「既回了京,怎麼不來瞧我?……」
(《紅樓夢》中的北靜王、秦鍾、柳湘蓮、蔣玉菡,都是長相俊美秀麗,性格脫俗不羈,是寶玉喜歡的男性朋友)
又見寶釵也不過來,不知是怎麼個原故,心內正自呆呆的想呢。
恰好黛玉也來請安,寶玉稍覺心裡喜歡,便把想寶釵來的念頭打斷,同著姊妹們在老太太那裡吃了晚飯。
大家散了,薛姨媽將就住在老太太的套間屋裡。
寶玉回到自己房中,換了衣裳,忽然想起蔣玉菡給的汗巾,便向襲人道:
「妳那一年沒有繫的那條紅汗巾子,還有沒有?」
襲人道:
「我擱著呢,問它做什麼?」
寶玉道:「我白問問。」
襲人道:
「你沒有聽見薛大爺相與這些混賬人,所以鬧到人命關天?
你還提那些做什麼?
有這樣白操心,倒不如靜靜兒的唸唸書,把這些個沒要緊的事撂開了也好。」
(蔣玉菡當年把北靜王送的紅絲巾轉送寶玉,寶玉又給了襲人,也造成襲人最後和蔣玉菡成為夫妻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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